第142章 吳桑梓
“駕!”
馬鞭重重揚起,抽在了馬臀上。
馬兒吃痛,蹄子往前猛撲,踏過泥土,濺起了一路的揚塵。
前後兩騎,都已經焦急到了極點。
李凡恨不得生上翅膀,從雲霄飛度。
此刻,他的心已經飛到“揚州東林官道”上!
從揚州到東林郡,總計有三條大道可以走。
第一條,便是李凡此前去揚州時所走的“揚州東林官道”,第二條就是崔烈出現的連郡大道,第三條則是順著揚州太平河延伸而下的水路。
當知道文敗山沒有來劍屏山那一刻,李凡就已經明白,他的計策從頭到尾,都被文敗山看穿了。
對方根本沒有下注在劍屏山。
他敢這樣做,足以說明,他必然已在冷眼旁觀中,發現了真相。
那個真相,恐怕也正是李凡所發現的。
雖然從揚州到東林郡有三條大道可以走,但龍飛揚、崔烈前後都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按照常理推斷,第三人真正走的道路,最應該是太平河的水路。
但李凡卻不這樣想,他直奔當初龍飛揚走過的揚州東林官道。
馬兒的身上,汗如雨下。
這是從劍屏山找到的最好的馬。
一路飛馳,他們終於踏上了揚州東林官道。
他毫不停歇,朝著前方飛馳。
後麵,甘鐵旗一路緊跟著他,臉色沉凝非常。
……
此刻。
揚州東林官道上。
一群身穿蓑衣的江湖人,飛速聚集,足以三百來人。
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精悍,轉眼之間,已經圍住了一片杏林。
黃葉飄零,落在了這些人身穿的蓑衣之上,宛如一灘灘寡淡的血液。
在諸多身穿蓑衣的武者之中,一個中年人越步而出,他臉色淡漠,抬眼,朝著前方看去。
前方杏林中,有亭三座。
中間一座亭子中,赫然便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氣質粗豪,一張國字臉,身上的衣服乃是邊關用來抵禦風沙的粗獸皮衣,此刻已經染滿了鮮血!
他的周圍,已經是屍首一片。
經曆了一番廝殺,他的國字臉上帶著一抹難得的平靜,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繼續喝著。
“殺人飲酒,好雅興。”
穿著蓑衣的中年人開口,微微一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郭嘯遠,文大人稱我一聲‘龍四’,江湖人抬愛,稱我一聲‘飛龍在天’。奉文大人之命,來取閣下性命。”
他赫然便是追龍山的掌門,飛龍在天郭嘯遠!
龍四,是他在文敗山手下的排位。
那亭中的漢子,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清酒,感受著熱烈的酒意在喉嚨中燃燒,他才抬眼,盯著郭嘯遠,“文敗山,名不虛傳。”
這是一種肯定。
“閣下堪稱膽大,別的信使都是恨不得藏到土裏,閣下卻故意張揚,先後挑戰東南諸雄,置身於陽光之下,恨不得別人看不見自己,如此一來,反而打消了世人的懷疑。”
“但在文大人麵前,你從出現的第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藏不住了。”
郭嘯遠似乎並不慌忙,慢悠悠地道:
“知道為什麽現在我們才收網嗎?”
那漢子冷道:“不知。”
“因為李凡,”
郭嘯遠笑了笑,“他進入江湖,導致大局變幻,水浪高揚,讓文大人,都思索了很久,在這一點上,你或許應該感謝他。”
聞言,那漢子卻是默然良久。
忽然,那漢子像是覺察到了什麽,道:“你們在等?”
在他說出口的刹那,兩道急如奔雷的蹄聲,就已經逼近!
“呼律律——”
淒厲的馬嘶猛然響起,在所有人轉頭看去的刹那,隻見兩道人影,已經從馬背上躍下,而那兩匹寶馬,卻是都已經倒地,口吐白沫,直接被累死了!
李凡的腳,終於落地,落地的刹那,他順勢掃了一眼場中,心中瞬間浮現一抹慶幸!
幸好,人還沒有死!
隻要沒有死,那就還有的救!
他和甘鐵旗,一步步往前走去。
甘鐵旗的手,已經扣住了刀柄,隨時準備廝殺。
郭嘯遠笑了,他忽然揮揮手,包圍圈就讓開了一角,他主動放李凡進來。
李凡臉色瞬間一沉,神色不變,走進了包圍圈中,被周圍三百餘名精銳高手的殺氣所覆蓋,呼吸都微微緩慢了一分。
“李凡公子,果然來了。”
郭嘯遠朝著他行了一禮,“奉文大人之命,等待久已!”
等待久已!
這四個字說出,李凡的心中感覺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就連自己來這裏,都是在文敗山的安排之中!
或許,本就是因為要等自己來,所以,他們才沒有動手?
文敗山,不愧是朝野畏懼的人物,恐怖如斯。
“他在等我,等我來確證。”
李凡忽然開口,嘴角帶著一抹自嘲,“不愧是老狐狸啊!”
郭嘯遠笑道:“大人雖然也在賭桌上,卻從來不下不能贏的注!”
“當李公子不辭辛苦,飛快趕來這裏的時候,才證明大人他下注下對了!”
雖然找到了真正的關鍵,卻依舊氣定神閑,等待著自己出現,隻有自己出現了,對方才能肯定一切,才能出手……李凡不由得感到一股無力感。
文敗山,實在太過可怕。
“現在,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郭嘯遠道:“文大人吩咐過,李凡公子怎麽來的,就可以怎麽離開,我們不會阻攔。”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眼中,都是帶著一抹複雜,因為在他看來,李凡怎麽都算是對立麵的人,何必放走……自家大人為什麽要對李凡那麽好呢?
雖然不解,但他也不會違逆文敗山說的話。
走?……李凡笑容越發苦澀。
辛辛苦苦,一路受了那麽多傷,遭了那麽多罪,最後居然隻是給文敗山證明了他自己的猜想……這種感覺,實在難受到了極點。
李凡什麽也沒有說,而是轉頭,看向亭子中。
亭子中,那大漢也已經放下了酒杯。
李凡徑直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甘鐵旗跟在他身後,當看到那大漢的時候,眼中明顯閃過一抹疑惑和意外,似乎十分不相信,信使會是眼前這人。
“揚州美酒,比起關西烈酒,何如?”
李凡看著這人,開口道。
這人國字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是一樣的,因為這裏的酒,本也是關西釀!”
他倒了兩杯酒,先遞了一杯給李凡,道:“白雲客棧中,你聽懂了。”
在肅殺的環境中,李凡難得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屠人雄,乃關西豪客,信義雙全,使天下知名。今日之事,世人共見,除非你有翻江倒海之力,震爍武林之能。”
緊接著,李凡頓了一頓,才道:“否則,必死!”
此人正是此前在白雲客棧中,和李凡爭奪白雲的屠人雄!
聽到這幾句話,李凡身後的甘鐵旗,卻是露出了濃濃的疑惑之色。
——這幾句話,正是當初在白雲客棧之中,屠人雄離去之時,對李凡所說的威脅之語啊,李凡為何重複了一遍?
李凡笑了笑,舉杯一飲,“我好歹,也算是有‘案首’才名在身的,藏頭詩也讀過一些,你這幾句藏頭的話語,還算能聽出來。”
我屠人雄,
乃關西豪客,
信義雙全,
使天下知名。
——我乃信使!
他早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光明正大,明明白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從頭到尾,他雖然是從北方而來,但是卻從來沒有隱藏過,甚至主動出手,挑戰了很多東南的高手,諸如“獨眼閻羅”張梟靖等,就敗在他手下!
太高調了!
正是這種高調,反而讓世人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實際上,如果不是他膽大到“主動告訴”李凡自己的身份,李凡恐怕一時半會,也猜不透的。
可以說,這是一種膽大至極的戰術,先將自己放到陽光之下,反而擁有了最好的隱身衣。
而他後半句,則是暗示李凡,一定要攪動風雨,讓他有機會可以暗度陳倉,李凡也確實那麽做了,所以孤身上劍屏,不懼生死。
——如果麵對的是別人,或許他的這一招,真的能瞞天過海。
隻可惜,這一次的敵人是文敗山!
所以,功敗垂成。
聽李凡所言,屠人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當真暢快到了極點,“那些個蠢貨,還找了老子一路,卻不知道,老子就在他們眼前!”
他有一種計策得逞的高興,而後起身,倒了另一杯酒,雙手奉上,遞給甘鐵旗。
“上一次見麵,實在不得已,隻能化名屠人雄,以求瞞人耳目。”
屠人雄笑著開口,道:“現如今已不必隱藏了。在下飛鷹營,吳桑梓!”
飛鷹營,吳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