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讓他跳槽
一個大的金融公司，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內勤都是安分守己吃死工資的人，外勤底層業務員都是帶著野心來搏一把的人，幹這一行的人，非常容易失去自我，大部分理財產品的銷售工作，都不是以產品本身作為賣點的。
而是以不切實際的高額回報，搭配著現金返利的偏門兒去吸引客戶的。這正是充分的抓住了我們國家的人貪小便宜的劣根性。攤上大的公司還能兌現，那些小公司的客戶就沒這麽走運了，很多都跑了路，當初投資的客戶沒能兌現，一來二去的金融行業小的公司口碑就越來越差，也算是從側麵讓大公司受益了。
但是每當有新的小公司上線的時候，還是有大把的人去投資，這是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人性的貪婪。小公司為了更快的吸引資金，往往會給出比大公司還要高很多的紅利分成。
國家也不傻，不急於第一時間去搞你，這種利率顯然是違背市場規律的，也不是合法的，國家等這些小公司養肥了，再去割韭菜，倒黴的就是那些貪便宜的投資者，但是吃的又是啞巴虧，找誰都沒用，隻能怪自己貪心。
大公司在這種環境下，多少也是會有影響的，畢竟不是人人都有理財的習慣，理財行業口碑壞了，那壞的也是整體，原本踟躕與存銀行還是買理財產品的那些人，看到了負麵新聞，自然也就打消了念頭，他才不管你大公司小公司。
這些外勤基本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人吃人的現象每天都在發生，這裏沒有朋友，也不像其他公司那邊，不存在合作關係，永遠隻有競爭。
在公司大廳坐著的那些日子，我從來沒有看到這裏的外勤在麵對不是客戶的人的時候，露出過發自內心的微笑。光光看著他們我都能感覺到他們的靈魂正在冷卻，他們非常疲勞，疲勞到哀嚎。
我們總責怪這個世界太功利，就像每個業務員都會抱怨公司沒有人情味兒一樣。但是我們忽略了一點，市儈的不是社會，而是我們自己，社會終究是由我們組成的啊。
我都忘了什麽時候開始的，富是美，窮是醜，笑貧不笑娼。是世界原諒我的幼稚，還是我去原諒世界強加給我的市儈？
王俊顯然是個佼佼者，他在華陽的角鬥場打下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所以，我想就這樣叫他跳槽顯然是非常自私的。如果要跳槽，我也得給他相應的待遇才行。
現在王俊住在我的房子裏，和他碰麵終於不用去那個環境惡劣食物難以下咽的髒麵館了。可以點上一支煙，喝著小酒坐在客廳裏好好的談話了。
王俊很少加班，這也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一個業務員出去應酬應該是常事兒，唯獨他我幾乎看不到他晚上有出去加班的時候，即便是周末，他也都是輕裝簡行的出門，並不像平時談業務的時候穿正裝，那種狀態他應該是去玩耍了，並不是會見客戶。
為了避嫌，他晚上總是自己回家，並不坐李艾的車。所以我要比他早到一些。到家先把菜洗了，等著王大廚回來料理。林若曦也習慣了有王俊做飯的日子，每天到家洗澡等吃現成的。
吃過飯我很林若曦輪流洗碗，日子過得像一家三口似的，有模有樣的，漸漸的我也慢慢喜歡上了這種三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寂寞男女抱團取暖的日子。一切落定，我開始和王俊談論關於跳槽的事。
“小王，和你商量件事兒唄？”我諂媚的說道。
“什麽事兒？別這樣，你這德性我看了就怕，肯定沒悶什麽好屁。”王俊警惕的說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朋友那邊正好需要一個你這樣的人才，想挖你過去。”我邊說邊觀察王俊的臉色。
“這還不是大事兒？我在這邊幹的好好的，一個月兩三萬的收入，我得了失心瘋我要跳槽？你朋友開什麽價錢挖我？”王俊輕蔑的說到。
“價錢好商量，你可以提一提你的條件。”我說道。
“你這麽極力的促成這件事情，看來不簡單，該不會又是和什麽人鉤心鬥角吧？”王俊說道。
“李總的事我都告訴過你了，不瞞你說，這次我想你幫的人就是李總那個青梅竹馬的發小，韓力，對付的人就是李總的前夫韓威。”我說道。
“我就知道，簡單的事情你是不會找我的。既然是李總的事，我可以幫，但是我也不是什麽聖母，一口價，一個月三萬，三萬我就去。”王俊用手比了一個三的姿勢，眼神裏流露出不可置疑的神情。
“就一個助理的位置，三萬是不是有點黑啊？”我說道。
“我一大幫子人要養活，這三萬是帶著風險的，哪有我這邊穩定。”在王俊的嘴裏，做金融銷售居然是穩定的工作，真不知道他的工作是怎麽展開的。
“一大幫子？從沒有聽你提起過家人啊？”我說道。
王俊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對我講了一個讓我感到無比驚訝的故事，同時也解決了我心中對他的諸多疑惑。
原來王俊是個孤兒，從小因為疑似先天性疾病被父母棄養。直接被丟在馬路邊上，後來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兒院，他是由孤兒院養大的。
那時候的孤兒院不比現在，極其不正規，裏麵護工的素質也是參差不齊的，虐待事件時常發生，輕的是不給飯吃，重的則是一通毒打，在這種環境下，人不變的扭曲，不想著報複社會已經就不錯了。
之所以王俊還能保持善良，多虧了當年有一群同甘共苦的小夥伴，其中有一個孩子非常陽光樂觀，在那種極端的環境下還能鼓勵大家，就這樣，在那個孩子的號召之下，那一批孤兒一直抱團取暖，不但沒有變的偏執，反而變得非常堅強。
後來，孤兒院改組，由國家接手，孤兒們的日子才慢慢變得好過起來，然而當初那個樂觀的主心骨，卻因為先天疾病，又在童年時期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去世了。這是無疑是個打擊，但並不足以摧毀王俊由那個小孩兒建立起來的強大內心。
十八歲之後，王俊就離開了孤兒院，去社會上闖蕩，第一份工作就是廚師學徒，那個年代遍地都在開餐館，似乎廚子就是最搶手的，但是沒想到，隨著炒房的興起，餐飲業一下子一落千丈，王俊也開始轉型，投身金融行業。
王俊那套察言觀色的能力，就是小時候為了少挨打，天天和護工鬥智鬥勇練出來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他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變得非常圓滑了。
王俊雖然對孤兒院沒有好感，但是裏麵的孩子是無辜的，為了避免更多的孩子有像他童年一樣的遭遇，王俊選擇過清苦的日子，把賺來的錢都用作孤兒院的補助。所以就有了有一大幫子人要養活的說法。至於他箱子裏的那套刀，他還是沒有和我說明來曆。
聽了王俊的故事，認真盯著他的臉看了足足三分鍾，在確定他不是信口開河之後我才表露出我的震驚。
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滑裏滑頭的小青年，居然有這這樣心酸的過往，而且他的背上背負著這麽高大沉重的擔子。以前嘲笑他摳門，嘲笑他寒酸，在這個時刻都變成了紮在我心口的刺，讓我羞愧難當。
一個人的行為，沒有萬全的好壞，終究還是要看他出於什麽目的。我再一次深深的自責，我或許不該把他牽扯進這個旋渦裏來，如果我輸了，他的靠山也就倒了，那群孩子的靠山也就倒了。
可惜這時候林若曦在自己的房間休息，如果她也聽到王俊的故事的話，想必一定會感動的痛哭流涕的吧。
他先前對李艾的獅子大開口，在這一刻反而變得高尚起來，這樣的貪婪還能叫貪婪麽？在那種極端環境裏成長起來的人，卻有著極端的高尚，這一點無疑讓我感到非常的溫暖。
“俊哥，以後你是我哥，我服你，三萬就三萬，我一定幫你爭取到，當然你覺得有風險拒絕我也行。”我誠心的說道。
“你也不用這樣，我做的事也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點，錢你幫我爭取看看，但是不能低於三萬。”王俊說道。
我使勁點了點頭，立馬撥通了韓力的電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韓力很痛快的就答應了，顯然對於王俊的故事也是非常動容的。
韓力大概明白了，這種人，就是可以信的過的人。這是一個很微妙的概念，貪婪，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心中一個高尚的信念，這樣的人在觸及底線的誘惑麵前，往往是不會被擊敗的。
韓力表示，不僅滿足王俊的要求，另外個人再拿出二十萬，作為資助孤兒院的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