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歸鄉
這世上究竟有多少喂不飽的靈魂?這一條街每天就要容留上千人,這幾乎是沒有本錢的生意,像一個肮髒的吸金機器。食色性也,或許自古就沒有人能逃脫原始欲望的驅使,然而人在人性的借口之下,越發的放肆放縱,變得貪婪不知收斂。
“你小子搞這麽大規模也不怕被抓進去?你現在不就是拉皮條的麽?”
“你這說的多難聽啊,其實我隻是搞店麵的,然後入股這些足療足浴之類的,我的相關證明上都寫的,然後呢我再提供一些安保服務。他們搞那些其他的違法的項目一旦被抓了隻是承包人的個人行為和我沒關係。”
“你少來吧!這裏麵這麽多花樣不都是你搞出來的?”
“那些是我以客人的身份對他們提的建議,他們采納了而已。”狗子一臉賤笑,看來這裏的每個所謂的技師都是他開過光的。
在這種四處散發著荷爾蒙氣息的地方,搞得我也有些心猿意馬,隻是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女人,我便打定主意為她守身如玉,盡管她的過去並不幹淨,但是我願意陪她洗盡鉛華。
狗子得意的領著我在街上走來走去,兩邊店麵裏的媽媽桑對他都禮遇有加,宛如他的後宮一般,狗子告訴我說,這裏麵的姑娘都是村裏到鎮上打工的廠妹,在廠裏嫌苦,就出來賣肉。這些廠妹底子都不錯,稍微改造下,也不必城市裏的差,反而有種天然呆的感覺。
城裏的那些技師也有是農村裏出來的,但是在城裏待久了,難免沾染一些不好的東西,這種姑娘本身骨子裏就墮落,銅臭味兒熏天。當然,都是做雞的,也就隻能是扒雞和肯德基的差別了。
這裏的保密工作確實可以,走了半天沒有看見一個嫖客,狗子說這裏的店麵都有暗門,基本不會從大街上進出,花樣多,技師放的開,也實在,不會高一些仙人跳之類的,時不時的還有大城市裏的老板組團來消費的。
活脫脫一個小東莞,這小縣城還真是小看不得,早晚這裏會被人盯上,當官的色情狂也不少,估計也有很多隱瞞身份來這裏消費的,一旦反腐盯上了這些官兒,這裏也就暴露了,但願狗子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能很快的撇清關係脫身。
離開了狗子的帝國,回到了自己的招待所,折騰了一天有些累了,明天準備叫狗子開車送我回一趟老家,我沒指望父母乖乖的一下子就跟我走,但是起碼先做做思想工作,實在不行隻能實話實說了。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把真相告訴他們,免得他們窮操心。狗子這些年依舊是一隻單身狗,對於他來說,愛情這東西就是個累贅,鎮上的女人找上他也隻是看上他的錢,這一點狗子心裏很清楚,所以他不如就在他的帝國裏活著,同樣是花錢,還能每天換些新鮮的。
第二天狗子到中午日上三竿的時候才來找我,不用想都知道,頭天晚上送完我之後又折回那條紅燈街去尋花問柳了,美名其曰參加客戶體驗活動,做問卷調查去了。
下鄉的路程不遠,但是不太好走,幸虧狗子買的是輛吉普,如果是普通的轎車還真不一定進的去。
一路搖搖晃晃,我都不知道下車吐了多少回,苦膽都要吐沒了。這條山路,這些年一直沒有任何改觀,一群對皮肉交易可以事兒不見的官員,也就不指望他們能為老百姓辦什麽實事兒了。
有這麽一個貧困的山區在治下,每年還能騙上頭一點兒貧困補助,反正窮的又不是他們。這些年他們挪用的公款都夠把這條路裏裏外外翻修個好幾遍了。
一群食民而肥的碩鼠,以後有了孩子,我一定培養他成為一個檢察官,去把這群貪官汙吏全部辦進監獄,也算是為我和我父母那些年吃的苦報仇了。
我的老房子就在山路的下麵兒,孤零零的立在那裏,三間破瓦房拚成的一個所謂的套房。豬圈早就荒廢了,但是不妨礙它繼續散發出令人不愉快的氣味。
家裏還是有些田產的,但是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姐姐早早的嫁人了,田也就荒廢了,我念書那會兒自己打打工勉強能養活自己,家裏頭主要靠著征服那點微薄的救助金和姐姐的補貼過日子。
什麽叫一貧如洗,這就是了,隻能說感謝父母這些年沒有生什麽大病,本就風雨飄搖的家如果再來一場大病的話,一定早就垮掉了。
所以,我能順利讀完大學,全家人所付出的努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留在大城市打拚,也是我狠下心來,告訴自己一定要逃離這座山,有朝一日還要帶著父母一起逃離這座山。
錢髒也沒有關係,隻要能逃離這裏,一切都好。
下了車,緩了下心神,已經有一年多沒回來了,畢業季本身就比較忙,來回的路費也是一比小的開銷,所以我並不是不孝順,隻是窮人有窮人的無奈。
門緊閉著,沒有上鎖。輕輕的扣了扣門把兒,父親滄桑的聲音傳了出來。
“誰啊?”父親的聲音沒什麽精神,還伴隨著一陣陣咳嗽的聲音。
我想開口搭話,卻發現自己早已哽噎,一時間連發出聲音都困難,眼眶熱熱的,視線慢慢的模糊了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屋裏暗沉的厲害,一陣在這黴味的潮濕氣息撲在我臉上,父親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外套,顯然狀態不是太好,這一幕,我的淚水再難自抑,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
我喊了一聲爸,但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喊出聲音來,即便喊出來了聲音估計也是變形的。父親也愣住了,轉眼間便是老淚縱橫,我一頭紮在父親的懷裏麵,兩人抱頭痛哭。我哭得像個孩子,就像六年前離開家的那個孩子一樣。
思念?傷感?我想更多的是愧疚吧,淚水在我們這個家裏,永遠是苦澀的。母親聞聲而來,顫顫巍巍的邁著步子,看到是我回來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
父母比起兩年前狀態又差了些,小屋子遇到雨季就陰冷潮濕,如今還有些漏水,父母為了不給我和姐姐添麻煩,總是隱瞞家裏的真實情況,進屋第一件事就是看他們的鍋碗,看看他們吃的好不好。
鍋裏空空如也,桌上用罩子罩著一些啃了一半的紅薯。父母這些年過的有多淒慘,可想而知。餘光瞥見狗子,狗子的眼眶裏也是紅紅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爸媽!你們跟我走,我們以後不住這裏了!”我不想再在這個洞穴一般的地方待下去,一刻都不想。
“孩子,這是去哪兒啊?剛回來就走?”
“爸媽,我在縣城裏給你們買了套房子,以後你們去那裏住,我養你們!兒子現在能賺錢了。”
“孩子,你出息了我和你媽就放心了。房子那麽貴,你錢留著將來娶媳婦吧,爸媽從小就沒能給你好的條件,老了也不想拖累你啊。”
“爸媽什麽也別說了,娶媳婦的錢我有!你們今天一定要跟我走!”我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這操蛋的世道,到底要給人帶來多少不公平的境遇才肯罷休。
我的父母一生安分守己,身體好的時候也是勤勤懇懇的,把我和姐姐養大成人,我們一家子從來沒有給社會造成任何負麵的影響,然而我父母卻落得一個晚景淒涼的下場。反而是韓威那樣的衣冠禽獸,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
“孩子,就算要走,我們也得收拾一下吧,有些東西總歸不能說丟就丟吧。
“爸媽!東西都買新的,你們上車就是。”
父母踟躕不定,我示意狗子,我和他一人攙著一個往外就走,我的父母就這樣被半拉著送上了車,父母還在堅持著,但是看我態度十分堅決,也就罷了。
“叔叔阿姨,我章龍,他們都叫我狗子,我和你們家凱子是好兄弟,初中一起念書的,凱子現在發達了,算是衣錦還鄉了,你們以後就在縣城好好享福吧。”
“唉,好好!”父母臉上終於褪去了驚疑不定,有了些幸福的笑容。
特意囑咐狗子盡量開慢些開穩些,這山路崎嶇,我都不太受的了,我父母就更別說了。父母上車之後,畏畏縮縮的,就躲在汽車的角落裏,手握著拳頭,腳都並攏著,深怕弄髒了車上的一寸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