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宴會(七)
而第二次被顧有憫他們發現了的響動聲,其實就不是那太監發出來的了。
是文幼林。
在顧有憫笑眯眯的、語氣天真、神態溫柔的說出那句要欺負顧淮安的話之後,文幼林不知道怎麽了,動了一下,碰到了旁邊的灌木矮叢,讓顧有憫他們聽見了響動。
文幼林添了亂子後,陛下就沒有像對太監那樣冷眼看他了——不過也許是因為時間很緊急,情況不允許。
他隻說了一句:“走。”
便率先邁開步子,離開了那個他們停留了好一會兒的隱蔽之處。
且不說跟在旁邊的太監以及跟在陛下和文幼林他們身後的其他禁衛軍,他們是個已經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了,就算是陛下和文幼林兩個人,也是九歲,虛歲是十歲的少年郎了,身量挺拔,走起路來也是很快的,等嶽裕寧過去的時候,他們早就離開了。
走到顧有憫和顧淮安他們不會再發現的地方之後,他們才又停了下了。
陛下雖然年少,但一言不發的時候,已經很有幾分君王的冷峻和威嚴了,他可以不說話,但做奴才的卻不能不識趣。
第一次製造出響動的太監看了眼不動聲色、穩如泰山的文幼林,在心裏暗暗罵了他一句,撩起袍角便下跪認錯。
是,第二次的響動的確不是他弄的;讓他們像逃一樣的離開那個地方也不是他的原因,害得他們不能繼續偷聽未來的皇後娘娘和未來的小國舅他們聊天的罪魁禍首更不是他。
但是,誰叫他第一次也犯錯了呢!
誰讓人家文幼林姓文,是太後娘娘的侄子,是陛下的表哥呢!
他一個做奴才的,隻能識趣的將全部的過錯都一力承當了唄!
故而太監下跪認錯的時候,有些緊張,但其實也不是特別緊張,陛下是個很明理的人,他或許會懲罰自己,但肯定也不會太嚴重,不會真的將第二次的過錯怪到他身上的。
果不其然——
那少年青澀的麵容上表情很是寡淡,輕飄飄斜乜了那太監一眼後,當今陛下說道:“回宮後自己領罰。”
那太監大大鬆了一口氣,趕忙謝恩。
文幼林依舊是一個像木頭人似的表情。
太監再一次在心裏麵吐槽了一通文幼林,真不知道陛下把他帶上是想做什麽?
不過這個太監的意思也不是真的就不知道當今陛下要帶上他的原因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在給文幼林做麵子。一個陛下出宮都會帶上的人,隨時都能夠在陛下麵前的人,肯定是很得陛下心意的人,他再不濟,大家都不會看低了他。
就如同當初在先帝麵前聖眷頗濃的顧秉之。
這個舉動,是不是陛下自己自願的,太監以及其他人的都不知道,但知道,這肯定是太後娘娘願意看見的。
太後娘娘的娘家人雖然多,但能夠提拔可用的人卻沒有幾個。而且太後娘娘也不是一味的想著要提拔自己娘家,覺得隻有自己娘家起來了,才能夠給自己當皇帝的兒子撐腰。
笑話!
她兒子都是皇帝了,隻要能夠大權在握,還需要誰來給他撐腰啊!
他需要的支持得力的官員,得他心意,能夠為他所用的官員罷了。
如果外戚文家的勢力真的大起來了,說不定反倒會成為當今陛下的阻礙呢!
所以太後娘娘很明智的,即便在如今陛下已經就位了後,她也沒有迫切的要提攜自己的娘家,隻是讓文家的日子比以往更加好過了一些罷了,然後打算從娘家挑選一些是可塑之才的侄子,等他們日後長大了,能夠成為朝廷的棟梁,幫助到自己的兒子。
當然了,那些侄子在對陛下忠心耿耿之前,難免會將自己的家族放在第一位。
即便他們要維護的那個家族,也是太後娘娘自己的娘家,但對太後娘娘來說,現在肯定是自己的兒子更加重要啊!
一半是心疼文幼林這個侄子,一半也是有文幼林這個身份的原因,他被文家人所不喜,和文家的感情也不太好,那麽陛下就可以放心的重用文幼林了,不用擔心文幼林日後會將文家放在第一位。
同時,又因為文幼林的這個文家人的身份,讓文幼林和陛下的關係愈發的緊密。
這一舉動,可謂是一箭雙雕。
至於文幼林心裏麵是怎麽想的。
如今他表麵看上去再冷硬,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如今他常住在了宮裏麵,太後娘娘這個當姑母的對他噓寒問暖,是在文家的時候文家所有人都沒有給過他的溫柔和慈愛,陛下這個表弟雖然冷淡了下,但也保護了他,給了他機會,沒有像文家的那些堂兄弟甚至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那般欺負他。
除非文幼林他是個白眼狼,不然他這輩子都忘不掉太後娘娘在他年幼的時候,對他伸出的手。
想到了這裏,太監將心裏麵對文幼林的不滿稍微收斂了一些,人家再怎麽樣,那也是主子啊!就算他看不起……嗬,哪裏輪得到他這個身體殘缺的人看不起了!
還是老實點兒吧,可得小心些,免得一不注意就露在了臉上。
雖說這麽幾個月了,文幼林一直都是寡言少語的狀態,就算偶爾哪個太監因為他的性子不滿的衝他抱怨了幾句,也沒見他向太後娘娘和陛下告狀過,但誰知道他是不是將仇都記在心裏麵了呢?
在太監當中,這種事情可不要發生的太多了。當太監的是最會記仇的了,所以都說太監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也所以,這個太監想文幼林的時候,就不免會用他們的思維去揣測文幼林。
太監在腦子裏和心裏麵想了很多,但實際上都隻是片刻的功夫,在外麵流逝的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太監回過了神之後,就又殷勤的上前伺候陛下,問道:“陛下,咱們現在就直接去找邊將軍了嗎?”
禁衛軍隻負責陛下的安全問題,文幼林也不說話,就隻有他這個奴才來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