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風滿樓（六）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再回想起當初聖上突然莫名的給顧秉之那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女兒顧有憫和太子賜婚的事情，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
看來，那個時候，聖上就已經知道了自己身體的不佳，在為現在鋪路了吧！
從利益的價值上來說，如果邊疆成了事兒，蘇氏頂多也就跟著當上了皇後，可她這個皇後，可遠遠比不上顧有憫當皇後的好處多。蘇氏的娘家不顯，而且年紀也大了，以後還能不能再生孩子都不知道。如果不能生孩子，那麽在邊疆去世之後，下一任天子也跟蘇氏沒有什麽關係。
但如果是顧有憫當上了這個皇後，她的父親本來就是天子的老師，還扶持著年幼的天子一路掌權親政，有擁君之功，她和天子的情分自然又不一樣，顧家也比蘇氏的娘家要強大太多了，隻要顧家以及顧府那邊的人不作，那麽在京城的世家當中穩步上升，占有一席之地，是肯定的。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顧有憫再盡快生下嫡長子，被封為太子，那麽下一任帝王也將帶著顧家的血脈。
這些日子因為蘇氏和邊疆的事情，大家也都將蘇氏的關係查的一清二楚，都知道蘇氏隻有聞芮這一個親生女兒，母女二人的感情非常的深厚。聞芮在，也定然不會讓蘇氏和顧有憫的感情生疏。
日後外孫女顧有憫當上了皇後，哪怕蘇氏和邊疆又分開了，蘇氏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處境。
比起她和邊疆的半路夫妻，自己骨血的繼承，自己的親外孫女顯然更加的可靠。
用顧家和顧秉之來限製邊疆，又用邊疆來和內閣首輔對峙，再讓安郡王這個皇親貴胄與邊疆和內閣首輔這兩個握著重權的朝臣互相監督，聖上為了年幼的太子和皇後娘娘孤兒寡母，當真是費盡心思了。
……
朝會上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引起了一片震驚。
被任命為托孤輔政大臣的四個人，除了內閣首輔之外，另外三個人都引起了眾人的驚訝和羨慕。內閣首輔本來就已經位極人臣了，便是聖上沒有駕崩，他也是大權在握，但另外三個人就不同了。
最令人覺得命好的是安郡王，最讓人羨慕的是顧秉之，而最讓人感慨的是邊疆。
安郡王基本上什麽建樹都沒有，大半輩子都是碌碌無為，但就因為在目前所有皇室宗室裏，從祖輩上將關係論下來，他和聖上的關係最接近，於是他就成了曆代裏第一個不是皇帝，卻能掌管玉璽的郡王。
其實聖上還下了一道聖旨，是給安郡王的，裏麵的大概意思是等幼帝長大親政了之後，便將安郡王封為安親王，給予世襲。親王啊！還是世襲！
本朝多少年都沒有出過世襲的親王了！
這種爵位一般都隻有父親封為兒子的，兄弟之間也有的，但很少，一般都是隻有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感情非常的好，在登基了之後才會將自己的親兄弟封為世襲親王。這個也算是給了安郡王一點兒利誘好處，防止安郡王覺得自己什麽好處都沒有，於是就生出了不軌之心。
與其冒天下之大不韙，試圖篡位，還有很大的可能性不會成功，那還不如好好保護幼帝，等幼帝登基之後自己還能得到幼帝的感激，成為親王，子孫後代都是實打實的親王，世襲親王這個爵位一落下，隻要不是改朝換代了，或者又不肖子孫做出那種誅九族的大罪，這個親王的爵位是都不會被剝走了。
甚至還有可能，是朝堂當中獨一無二的親王。
要知道，往上挨個數一數，曆朝曆代的帝王中，根本沒幾個是有親兄弟的。後妃那麽多，能生出一個兒子、並且將這一個兒子平安撫養長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能生兩個以上的兒子，兩個孩子還都平安順遂的長大了，那是少之又少的，定然是他們的母妃深受帝王恩寵，處處將他們都護得密不透風，絕了那些想要害他們的人伸出來的手。
曆朝曆代中倒也是有這種情況出現，畢竟寵妃嘛！哪個帝王還沒個寵妃了，隻是看這個寵妃能得寵的時間長不長，有多長，夠不夠讓寵妃將自己的孩子撫養長大。
有一兩個寵妃還真符合這些情況，所有的要求全都達到了，生了好幾個孩子，還都長大了，從頭到尾一直都很得聖上的恩寵，她生的那幾個孩子都得到了聖上一視同仁的寵愛。
可是，就因為那個孩子都得到了父皇的寵愛，就都生出了野心，都覺得自己配得上那個皇位，結果被有心人挑唆，同胞的親兄弟反目成仇了，將寵妃和那個皇帝氣得不行，到最後被一個宮女所出的、從來都不受寵的皇子給撿了漏。
這個撿了漏登基的皇子，就是聖上的祖父。
言歸正常。
話又說回來了，誰讓人家是皇家的人呢！就是在成為日後的親王之前，他現在也是郡王呢！
比起安郡王這種從投胎上就領先於眾人，命好的人，大家還是更羨慕顧秉之，顧秉之才是實打實的靠著女兒啊！雖然在聖上還在世的時候，就對顧秉之很是欣賞了，但朝廷上的其他人也有很得聖上歡心的人啊！
如果當初聖上點的是他們的女兒為太子妃，那麽說不定現在成為天子之師的那個人就是他們了，現在是天子之師，日後就是天子的嶽父，是國丈！
還有邊疆。
其實早在邊疆回京城的時候，大家就一直在猜測，聖上到底會給邊疆一個怎樣的官職了，但大家等啊等，邊疆沒有動靜，聖上也沒有動靜，如果不是邊疆還時不時的進宮麵聖，從宮裏麵傳出來了聖上對邊疆的態度，大家都要以為聖上是覬覦邊疆在西南的勢力太大，所以特意卸了他的兵權讓他回京城來，並且以後也不會打算再給他大權了。
現在，大家終於等到了聖上對邊疆的委任了。
天下兵馬大元帥，掌管天下所有兵權，又封為定國大將軍。
別的不說，光是定國這個特賜的封號，足可見聖上對邊疆的態度。
在大家對這些事情議論紛紛的時候，宮裏麵正有條不紊的準備著聖上的喪事。一國之君駕崩， 舉國掛喪哀悼，後事隆重異常。
聖上的棺木以稀有的梓木製作而成，成為“梓宮”，漆飾四十九次，四周由喇嘛敬上“西番字樣”，梓宮外邊裝飾以金，內襯金五色陀羅尼緞五層，各色織金龍彩緞八層，共計十三層。
這些當然不是臨時才製作的，和聖上的皇陵一樣，是早早兒的就準備好了的。
聖上駕崩當日進行小殮，太子、諸位皇子公主、宗室、王公大臣以及命婦等人，男子摘冠纓，女子去妝飾；小殮之後過三日便又要進行“大殮”喪儀，皇室中人與勳貴大臣、三等以上的朝廷命婦進宮瞻仰聖上的儀容，並且乾元殿的丹陛上，隨太子行大殮禮。
邊疆和顧秉之兩個人身為聖上駕崩前親自任命的托孤輔政大臣，這個時候忙得不可開交，在要處理聖上的後世，準備幼帝登基的大事之餘，因為皇帝變動，還引發了前朝後宮一大堆的事情，四名托孤輔政大臣也不能不管。所以根本沒有回家的時間，那幾日都直接住在宮裏麵了。
蘇如意和聞芮自然也沒能見到他們兩個人了，幸好邊疆和顧秉之都派人給她們說了一聲，才避免了她們太過擔憂。
但饒是如此，她們還是很緊張，皇位更迭的時候，最是驚心動魄，誰知道會不會有些皇子不甘心，要做最後的拚搏呢？
而且聖上身體雖然一直都不太好，但突然惡化加劇，還是因為有人對聖上動手了。那個人他們是否已經抓出來了呢？
這些蘇如意和聞芮都不知道，隻能焦急難耐的在家裏等著，蘇如意連將軍府的大權都沒有心思去收了。
如果宮裏麵出了事兒，就算她現在整頓好了將軍府，也是馬上要隨著邊疆的失敗而倒下的，她整頓好了也沒用。
直到朝廷命婦也需要進宮行大殮禮的時候，蘇如意和聞芮母女二人一起進宮，才遠遠兒的看見了邊疆和顧秉之這翁婿二人一眼。
就這一眼，蘇如意和聞芮卻頓時就放下心來，多日的浮躁和擔頓時就被一掃而空。
大殮之後，靈堂設在了乾元殿內，正中寶床上停放梓宮。
乾元殿一直以來都是皇帝的寢宮，於此處停靈，含有“”壽終正寢的意義。幾代之前，有位皇帝去世得突然，是於宮外駕崩，但回了紫禁城後，仍然要在乾元殿內停留數日。
那些繁瑣的禮節將蘇如意和聞芮弄得暈頭轉向的，但四處打量一圈，不止她們兩個人，其他許多命婦也都有些懵了，連平南伯夫人的表情也都有些麻木。
但誰都不敢說什麽不滿或想偷懶的話，說了便是對先帝不敬——已經正式收殮入棺了，此時已不能再稱之為聖上，而是該稱呼為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