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山雨欲來（七）
天使前腳剛走，後腳聞芮和張明玉她們就激動興奮的尖叫起來了。
“娘！你是誥命夫人了誒！誥命夫人啊！”聞芮開心得蹦躂了起來。
蘇氏含笑的輕輕拍打了她幾下，嗔怪說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姑娘似的，憫憫她們都比你乖巧。”
聞芮理直氣壯的說道：“那是因為她們現在還不能蹦躂啊！等以後她們腿腳有力氣了，你看他們蹦躂得厲害不厲害。”
不過，言歸正常，大家還是很為蘇氏感到開心，連府裏的下人一個個都喜氣洋洋，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與此同時，平南伯府那邊，知道了這番動靜的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忍不住搖頭苦笑。
平南伯夫人說道：“怪不得他讓我別馬上就找媒婆去下聘，叫等幾天再說呢！原來他為了蘇氏，還特意向聖上請了聖旨。”
平南伯也是長歎一聲。
之前邊疆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們還想不通，邊疆不是很喜歡蘇氏嗎？成親的日子一提再提，不斷縮短，怎麽真的等把他們說服了，又叫他們別急了？
原來是為了聖旨。
邊疆考慮得很周到，如果隻是等聖旨下了之後，平南伯府的人再上門代替邊疆下聘，難免不會被京城裏的其他人認為平南伯府隻是礙於聖旨，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了，所以又刻意示威發怒，讓平南伯夫人心虛，自個兒主動向上前向蘇氏求和了。
這樣一來，前後平南伯府的主動示好接納，後又有聖旨賜婚的名正言順，滿京城裏，任誰也再不能說蘇氏一個不好的字兒了。
畢竟，這樁親事可是聖上賜下的，說蘇氏不好，是覺得聖上有眼無珠嗎？
到了這個地步，平南伯夫人是徹底沒了脾氣了，蘇氏就蘇氏吧！雖然蘇氏的出身讓她瞧不上，但蘇氏也有蘇氏的好處，識趣，沒有那些貴女們的傲慢之氣。
平南伯夫人說道：“既然現在聖旨下了，那我就去準備準備，我猜明兒他就要派人叫我們去聞家下聘了。”
平南伯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後，又問道：“聘禮你都準備好了嗎？”
平南伯夫人回道：“當然。”
她早就準備好了。
平南伯叮囑道：“聘禮可一定要隆重，你可別想在這件事兒上給蘇氏什麽難堪，不然……”
“行了行了，這還用你說嗎？”平南伯夫人好笑又不耐的擺手說道，直接打斷了平南伯的說話，“我軟都已經服了，在我跟前得力的媽媽也親自上門給她賠罪了，麵子都已經丟了，至於在下聘的時候再膈應她嗎？”
她是哪種拎不清的人嗎？
聽平南伯夫人這樣說，平南伯才放下了心。
“不過，”平南伯夫人又奇怪的說道，“二弟既然這麽重視那蘇氏，怎麽現在都快要成親了，他還留在宮裏麵，也不親自出來準備？”
邊疆除了將下聘的事情托付給了平南伯夫人，讓她幫忙辦，連將軍府裏張羅酒宴、布置喜堂這些事情，也都一並交給平南伯夫人了，自己則根本見不到他人影。
平南伯斜睨了她一眼，說道：“怎麽的？嫌麻煩，不樂意啊？不樂意就甩手別做了。”
平南伯夫人立刻惡狠狠的瞪了平南伯一眼。
她既然從邊疆的手中接下了這件事，就不會不做，怎麽可能是嫌麻煩呢？她隻是有些納悶罷了。
說起來，邊疆那次來平南伯府，為了蘇氏，為了她們找上顧家的事兒發了那麽大的火，那臉黑的讓平南伯夫人這個當嫂子的都心有餘悸，生出了害怕的心思。
但除了害怕，還有傷心和難過。
再怎麽十幾年沒見，沒有在一起，邊疆和他們到底也是親人啊！在邊疆從軍之前也是一直在一起的，不管是邊疆在家的時候，還是離家了之後，可以說除了端意這件事給他添了麻煩，她這個當嫂子的已經做得夠好了，每每換季都惦記著他，跟還在世的平南伯老夫人一起準備著要寄給邊疆的東西。
回來後就不用說了，為了他的親事，她好幾晚覺都沒有睡好。
可是呢，他就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這樣對他的大哥大嫂。
當時平南伯夫人發了狠，是說過以後再也不管邊疆的事兒的。不過她說這句話，也是覺得邊疆既然都為了蘇氏這樣做了，想來以後也要跟平南伯府，跟他們這當大哥大嫂的生分了，心裏有了隔閡，不會再怎麽來往了。
但卻沒想到，在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表態以後絕對不會再管他和蘇氏的事情，由著他和蘇氏成親之後，邊疆又主動示好，好聲好氣的拜托平南伯夫人幫忙操持他的親事。
長嫂如母，邊疆的親娘，平南伯老夫人早就去世了，現在邊疆也就隻有他們這兩個親人，這人生大事，自然少不了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的。
說得平南伯夫人的心又軟了。
後來派心腹王媽媽親自去聞家給蘇氏送禮示好，除了被邊疆嚇到的緣故，也有後來邊疆示好，讓她又心軟的緣故在裏麵。
等到後來，平南伯夫人才逐漸回過了味兒，邊疆當日，用的那一招是“先兵後禮”啊！
他還對他們夫妻兩個用起手段來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給蘇氏下聘。
時間雖然非常的緊張，但六禮一樣都不能少，還不能一次性全把過程給走了，顯得倉促，平南伯夫人想起這些事兒就腦袋疼，不禁忿忿的罵了邊疆一句，都是他幹的好事情！
平南伯笑道：“還不是因為你之前不同意嗎？如果你早點兒同意，一早就開始幫他下聘禮準備這些事情，就不會全都堆到一處了。”
平南伯夫人冷笑一聲，“是我一個人不同意的嗎？”
平南伯這會兒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左右他閑得沒事兒對吧！
她翻了個白眼，“我懶得跟你扯那些有的沒的。”
說完便離開了。
看著平南伯夫人風風火火的背影，平南伯笑了一下，像彌勒佛的臉上是和善的笑容。他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很快便又消失了，再看過去，平南伯還是那個庸碌無為、得過且過的平南伯。
這種人家出生的，能有幾個是真的庸才呢？
真的庸才，又怎麽可能繼承了爵位，平平穩穩的在平南伯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這麽多年呢？
不過是蹈光隱晦罷了。
平南伯府已經出了一個帥才邊疆，在西南手握兵權，難道京城還要再出一個權臣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水溢則滿……平南伯爺身體往後一仰，突然就想起了青年時代的他，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平南伯府的世子，他和邊疆的父親，那個時候的平南伯爺語重心長的對著他說了這麽句話。
這麽多年來，在世人眼中，京城的平南伯府平庸無為，全靠著西南的邊疆用軍功撐起了平南伯府的富貴，才能讓平南伯府在京城裏還能排的上號，不至於逐漸沒落了。
可又有多少人能看出，正因為有了平南伯府一直在京城裏為遠在西南的邊疆斡旋，平南伯府整府的人像“質子”一般就待在聖上的麵前，所以邊疆的威名逐漸變大，手中的兵權也越來越大，但依舊沒有引起帝王的疑心，不至於鳥盡弓藏，邊疆還能盡情的在西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平南伯府和邊疆，實則是相輔相成的。
所以，以前的邊疆想要迎娶蘇氏時，平南伯府不滿的。
他們犧牲了那麽多，才讓邊疆走到如今的地步，現在邊疆回京，一切都等於要重來，不管他在西南時是何等的威風，但現在回了京城，想要像他在西南一樣繼續掌握真正的權利，而不是現在這些表麵上的威風，那麽邊疆和平南伯府都需要做很多事情，付出許多努力才可以。
而邊疆的親事，聯姻，便是最快捷最有力的手段。
不管是對平南伯府，還是對邊疆，這都能帶來很大的好處。
但現在，邊疆發了下火，平南伯便立馬鬆口，同意接納蘇氏進門，表麵上看來，就像是平南伯府是依附於邊疆的，所以邊疆一提分家，平南伯府就害怕了，隻能唯唯諾諾的順著邊疆的心意來。
但實際上呢？
此時，這間屋子裏隻有平南伯一個人，他慢悠悠的端起茶盞品著茶。
天要變了啊！
風雲將起，一切都將重新洗牌。
之前如何，不等於之後也會如何。
邊疆什麽事情都沒有告訴他，隻是幾個眼神，平南伯便敏銳的會意，領悟到了這平靜之中潛伏的暗湧。
如果一切都和他想的沒有差錯，那麽，到了那個時候，就算邊疆不需要聯姻，他的弟弟也能站在眾人之上。在那個時候，邊疆反倒不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妻子和嶽家來了，隻會讓邊疆顯得矚目，會給他帶來危險。
一個出身卑微的蘇氏，在這個時候，反倒會融合一些邊疆的棱角，讓他看上去，似乎不是那麽的鋒芒畢露。
平南伯笑著，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