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山雨欲來（一）
最快的，就是這個月月底，日子最遠點兒的，也就是下下個月的月底。但最遠的這個日期上麵還被邊疆用筆給畫了個橫線，示意並不是很滿意。
應該是他寫上之後，左思右想，又瞧著不好了，於是就給畫橫線給否決了的。
看著這些日期，蘇氏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向邊疆：“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突然就要這麽急的成親？”
這次是邊疆的第一次成親，之前邊疆對這門親事的態度一直都是很重視的，不止一次的說過，反正幾十年他都等過了，這會兒就更不急了，讓蘇氏好好的準備，慢慢來，他要讓他們兩個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所以邊疆這麽個根本就不會聽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話的人，還會耐著性子登門去想好好說服平南伯夫妻，想讓兄嫂二人接受蘇氏，由衷的祝福他們。
——不然，邊疆就是直接請聖上賜下了聖旨，直接和蘇氏成親，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也不能說什麽，隻能憋屈的看著。
蘇氏的麵色不禁變得鄭重了許多，嚴肅的看著邊疆，她不會懷疑邊疆對她的用心，如果邊疆變心了，直接說取消成親便是了，犯不著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她。
她眉心緊緊擰成一團，猜測說道：“是不是……是不是再晚一些，就會出什麽事情了？難道是你再過兩個月就又要離開京城了嗎？”
蘇氏想了許多，覺得可能性最大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邊疆麵色淡淡，但往日從容的神色中已經染上了點點焦慮，眉心不自覺的攏起，帶著些許煩惱。
他本來是不想告訴蘇氏的，不過也知道，成親的日子突然提前這麽多，蘇氏肯定會生疑，想瞞也瞞不住，見蘇氏已經猜測了起來，他難得苦笑的搖了下頭，說道：“不是我。”
不是他的原因。
是別的原因。
蘇氏突然就聯想到了最近這些日子，邊疆頻頻入宮的事情，就今天他沒有進宮，但一找到她，就倉促的直接說了成親的日子提前的事情，這兩者之間，必然有關係。
蘇氏對朝廷上的事情並不關心，也不敏感，就算她再聰慧，對自己不甚了解的事情，能想到的可能性也是很少的。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原因，邊疆也就由著她自己想，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說是他不想解釋，或者說，邊疆這會兒更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陷入了沉思中，忘記了給蘇氏解答了。
蘇氏靈光一閃，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膽大包天、不可思議的猜測——“聖上出事兒了？”
這句話一出口，蘇氏就被嚇得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緊張的左顧右盼。她聽聞芮說過，說是顧秉之告訴她的，當今聖上有一支暗衛四處巡視的。
蘇氏對天子啊皇帝什麽的，就算不下像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那般充滿了敬畏之心，但之前經過了聞騰被抄家流放的事情，險些將聞家全家都給連累了，蘇氏對這種完全掌握了自己生命的人還是有些恐懼心理的。
她說的這句話很不好，貿然天顏了，若是不巧，正好被暗衛聽了去，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麽亂子呢！
蘇氏被邊疆嚴肅的表情和凝固的氣氛鬧得情緒有些緊繃，嚴陣以待。
倒是邊疆，看見蘇氏這副神態之後，沒繃住，樂了。
邊疆說道：“這四處都有我的人暗中護衛，暗衛便是在這周圍，看見了我的人，也會避開的，你不用這麽緊張。”
還有一句話邊疆沒說，就算暗衛不避開，他的護衛也不會讓暗衛靠近，會提醒他的。
蘇氏這才鬆了口氣，同時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惡狠狠的瞪了邊疆一眼。
“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原因趕快說。”蘇氏說道。
聽見蘇氏的這句話後，邊疆瞬間又收斂了笑意，神色又恢複了方才的肅穆，他停頓了片刻後，嗓音被刻意的壓低的許多，說道：“聖上出事兒了。”
還是蘇氏剛才猜測時說的那幾個字，可是經由邊疆說出來後，卻帶有另一種森冷的感覺，讓蘇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竟然……”蘇氏一句話隻說出前麵兩個字，就再說不下去了，明明她對皇帝這種存在，並不是很懼怕啊，為什麽當知道他真的出了事兒的時候，當現在說起來的時候，心裏還是那麽的惶恐呢？
邊疆沒有再開口繼續說下去，給了蘇氏時間，讓她先緩一緩。
蘇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掌緊緊握住茶盞，手裏有個東西握住，仿佛她整個人的心神都能定下來了，她開口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不說話還好，說話了之後，蘇氏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然已經啞得不成樣子了，聲音異常的緊繃，像是已經將彈力拉到了盡頭的弦，稍微再用一點兒力氣，整根弦就會斷了。
邊疆略微有些詫異，沒想到蘇氏這麽快就緩過來了，他嘴角露出些微笑意，然後很快又收斂了起來，說道：“聖上病危，恐怕……時日無多。”
如果當今聖上去世了，那麽天下大喪，邊疆和蘇氏也就不能馬上成親了，起碼都需要緩很久。說來也是慚愧，邊疆和當今聖上的情分不少，可是出了這種事情，他竟然沒有一心憂心聖上的事情，反倒是為自己的親事打點起來了，還想趁著在聖上去世之前，提前和蘇氏成親，將蘇氏迎娶過門。
不願意再因為聖上的事情而拖延了。
遲則生變。
當今聖上出了事情，這不止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將代表整個朝堂，甚至於是天下，都會出大事情！
雖然蘇氏一個普通婦人跟朝堂、跟皇宮並沒有什麽關係，甚至從跟蘇氏的相處中看來，蘇氏對朝廷和皇宮的事情除了一些八卦之外，一點兒都不關係。
可她覺得跟她沒關係，不代表其他人也這樣看啊！
蘇氏可是有一個是當今聖上寵臣的女婿顧秉之呢，還有一個未來會是太子妃、甚至是一國之母的外孫女呢！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當今聖上還健在的時候，顧秉之一家自然不會有什麽事情，甚至於當今聖上還能再撐個十來年，等到太子平安長大，可以有能力順遂的從聖上手中接過玉璽，登上皇位，那個時候顧有憫也能夠跟著成為一國之母，顧家可能也不會有什麽事情，甚至還會更上一層樓。
但是，當今聖上現在病危了！
現在的太子，才四歲大的年紀，剛啟蒙不久，皇後娘家也不顯，沒有強有力的外戚幫扶，一旦聖上去世……邊疆歎息著搖了搖頭，一想到聖上那幾個已經長大成年的皇子，眼前仿佛已經看見了血雨腥風的掀起。
他給蘇氏說得言簡意賅，但實際上，當今聖上不是身體不佳而病危那麽簡單。
是被人害得！
隻是幸好聖上的貼身太監發現得及時，那碗藥聖上沒有全部喝下去，這才拖延了些時日。不過饒是如此，聖上的身體本就病弱不堪，恐怕也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邊疆想著想著，就又突然想起了在聖上順從他大哥的請旨，以他未婚無嗣為由讓他回京的聖旨之外，還有傳旨天使帶來的另一封聖上的私信，他也需要他回來，扶持太子。
那個時候，當今聖上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太行了，便已經在開始準備，為太子提前打點好一切，讓太子不至於孤立無援。不過那個時候，聖上雖然已經在開始提前打點這些，但他還想著，自己起碼還有十來年的時間吧！
施恩、威壓、賜婚……用各種手段，對付各種勢力，先替太子將通天的大道給盡量鋪得平整。
聖上的一片慈父之心，全部都用在太子身上了。
可惜，聖上沒有想到，自己的時間並沒有那麽多。
也或許是其他的皇子發現了這一點，按捺不住，不願意給太子的成就羽翼的時間，便冒著大不敬的風險，提前對聖上，對他們的生父動手了。
邊疆的視線又落在了蘇氏身上，思緒轉回來，如今顧秉之一家早就被皇上給牢牢綁在了太子的這條弱不禁風的小船上了，隻要聖上一去世，太子是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是保護不了顧家什麽的——不旦沒有自保的能力，反過來還需要顧家、需要顧秉之去保護他平安登基呢！
太子、顧家，將風雨飄搖，蘇氏這個跟顧家也關係頗深的人，難保不會被人看在眼中，想將她拿去用來威脅顧秉之。
這個時候，也就別說蘇氏是他的未婚妻子這件事了，那些人連當今聖上都敢下手謀害，早就已經瘋狂了，他邊疆的未婚妻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為今之計，最好是讓蘇氏先迎娶過門，他才可以更好的保護住她。
這一切，是邊疆心裏的謀算，他並不打算告訴蘇氏。因為如果蘇氏知道了，肯定會不放心顧秉之和聞芮的，他可以抽手幫扶一把顧家，但恐怕沒有餘力努力保全顧家了。
因為，除了自家，他更要以太子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