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來者不善（十一）
“更慘的還是長安……那個時候，她該怎麽辦？她沒有同胞的親兄弟給她撐腰，至於庶出的弟弟……因為那庶子，她親娘，你都跟聞家那母子鬧翻了，那庶子跟她的感情還會好不成？而且那個時候，長安恐怕也該嫁人了，也沒有什麽機會跟庶子聯絡感情了。”
張老爺說到這裏的時候，張明玉插嘴辯駁了一句：“我的女兒不需要跟庶子聯絡感情。”
聽見這句話，張老爺不禁停頓了下來，突然回想到了一些往事，忍不住唏噓感慨，真是母女啊，一脈相承……在許多年前，張明玉的娘也曾說過這樣一番話的。
張夫人沒有兒子，娘家的母親過來看望她，和他現在打的主意倒是不一樣，提的隻是讓張夫人抱一個庶子過來，放在自己膝下養著，充當自己的兒子，生恩不及養恩大，養久了有了感情，庶子也就和親兒子差不多了。
還能讓張明玉和庶出的弟弟產生一下兄妹感情，日後張明玉出嫁了，在父母百年之後，張明玉在娘家也能有個依靠。
那個時候，張夫人也是這樣對她的母親說的，不過張夫人的話更加的不客氣，不是不需要，而是不屑於。那之後，張夫人也就慢慢的改變了對張明玉的教導，所以才將張明玉教出了這麽厲害的性子。
自己厲害了，誰都欺負了她，沒有依靠也不會害怕，不需要別人。
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隻有靠自己最踏實。那個時候，張夫人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教的張明玉的。
張老爺突然在想，也不知道在張夫人臨終前，有沒有後悔過。或者說，如果現在她在天之靈還能看見張明玉現在的一切的話，會不會後悔呢？
如果她當年真的抱了一個庶子到正院去養著，當嫡子一樣養……隻要她的態度改變了，那麽張明玉的態度也肯定會跟著改變，或許現在的許多，都會發生變化，不一樣了。
不過發呆想起張夫人，隻是片刻的，在張老爺回過神前，最後一刻想的是，他最近想起張夫人的時候真的是越來越多了，聽說人老了之後，就會總是想起從前的事情，難道他現在已經老了嗎？
張老爺深深的吸了口氣，將神魂從回憶裏拉回來，頓了頓，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好，你的女兒不需要跟庶子聯絡感情，靠庶出的兄弟照顧。那在你百年之後，要讓誰照顧她？聞沉嗎？萬一那個時候的聞沉已經變了呢？明玉，你想一想，那個時候的長安，是不是就和現在的你一樣？”
張老爺到最後做了個總結，仿佛已經看見了張明玉未來十幾年後的結果了。
哦，不止是張明玉的，連聞長安的未來，張老爺都已經預知了一般。
不過，張老爺說的這些，其實也是預想的最壞的結果。隻是為了後麵他想做的事情而鋪墊罷了，要先將張明玉徹底的唬住，之後他再提出他的打算的時候，能夠讓張明玉點頭同意，說服張明玉才會更有可能成功。
張明玉慢慢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不得不說，張老爺說的這些真的讓她有些動心了。她不是懷疑蘇氏和聞沉，她隻是很清醒理智的知道一件事情：人心易變。
張明玉低著頭，想著自己的事情。
張老爺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張明玉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隻是借由張老爺的話，讓她自己在突然之間有了一些感悟。至於張老爺說的那些，可能會發生，但張明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就算蘇氏和聞沉會變，也不會那麽薄情的對待聞長安的。
就算沒有蘇氏和聞沉……這麽說可能不太好，但不是還有顧家和聞芮嗎？
聞芮是個充滿了俠義，非常仗義和商量的人，張明玉相信，憑借著自己和聞芮的感情，聞芮也不會對聞長安置之不理的。而且她現在總是讓聞長安跟著蘇氏去找聞芮，跟著顧有憫和顧淮安姐弟兩個一起玩，她其實都是刻意為之的。
顧有憫和聞長安表姐妹二人的感情非常的好，顧有憫可是未來的太子妃呢！其實顧家的這一層關係，對聞長安來說，也是一層保障啊！
未來的一切充滿了不定數，張明玉隻能說，她隻能努力的付出，希望以後能夠得到回來。
沒有什麽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在未來的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裏，誰知道蘇氏和聞沉又會遇到什麽事情呢，會不會因為那些事情而讓他們的性格和想法發生變化呢？更甚至說，不是蘇氏和聞沉的原因，而是她，未來的她或許也會發生變化，還有未來的長大了的聞長安，誰也不知道她長大了之後，將會是個什麽樣子的脾性呢！
興許不討喜呢？興許很自私呢？興許連她這個當親娘的，都會討厭她，不喜歡她呢？
就算她有幸治好了身體，還能再生一個兒子，也不能肯定的說那個孩子就會和聞長安相處得很好，姐弟感情融洽和睦啊！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同胞的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並不在少數。
不管怎麽說，她的確需要考慮得再周全一些。
張明玉自己想入了神，都快忘記了旁邊還有張老爺和張明青在看著她了。
“明玉？明玉？”
張老爺接連喊了她好幾聲，張明玉才回過神，拍了拍腦門，懊惱的“哦”了一聲。
然後她起身，語氣寡淡的說道：“你話都說完了吧？說完我就走了。”
說完之後，張明玉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謝謝你今天過來跟我說這些。”
張老爺愣了一下，沒想到張明玉是這個反應，不過他也不生氣，看張明玉這個樣子，張老爺反倒笑了出來，想來張明玉剛才出神發呆的那一會兒，心裏已經做了什麽決定，計劃要做什麽事情了，不然不會這麽急匆匆的就要離開。
“你啊，從小就是這麽個急性子，想到就要立馬去做，也不等人把話說完。”張老爺充滿了慈父的笑容，戲謔說道，表麵上看起來，他和張明玉好像真的是一對關係融洽感情和睦的父女似的。
張明玉在心裏麵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所以，你還有話要說？”
說完這句話之後，張明玉自己突然就愣了一下，想起了什麽似的，眼珠子一錯，立馬就看見了站在張老爺身後的張明青。
說起來，自從她來了之後，張老爺就一直在跟她東拉西扯的，說了許多事情，但沒一件跟張明青有關係，她就像是個擺設似的。但如同張老爺了解張明玉一般，張明玉也是非常了解張老爺的，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帶著張明青過來，肯定是有用意的。
張明玉眯了一下眼睛，大腦飛快的轉動了起來，在等待張老爺回話的時候，也在琢磨著張老爺要說的話究竟是什麽。
還沒等孩子那跟明玉想出來，便聽見張老爺說道：“我知道你大概會想出什麽主意，不外乎就是單獨給自己和長安留一些錢財罷了，對吧？可是這些都是不保險的。爹這裏，倒有一個現成的好主意。”
張明玉挑眉，好笑的說道：“你想出來的主意還會是好主意？”
這個時候，一直充當著背景板角色的張明青終於被張老爺拉出來遛了，張老爺指著張明青，對張明玉說道：“你也知道明青是個什麽性子吧？跟她相處的時候，你覺得她會給你帶來威脅嗎？”
張明玉掃了瑟瑟發抖、忐忑不安的張明青一眼，沒有回話，隻嗤笑一聲，代表了她的回答。
張老爺笑容愈發慈愛，輕聲細語的說道：“明玉啊，既然你以後不能再生孩子了，其實為了防止聞沉和你婆婆他們日後對你不滿，讓聞沉偷偷在外麵養一個小的，生了兒子再抱回來，還不如你先發製人，主動給聞沉納一個妾室，讓妾室生下兒子，這樣，就什麽後顧之憂都沒有了啊！”
聽見張老爺的話後，張明玉錯愕了一瞬，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老爺，又看了一眼張明青，哪怕張老爺的話還沒有完全明說了，但剩下的話，張老爺的意思，她也都全部知道了。
這已經夠清楚了。
張明玉覺得好笑又荒唐，震撼了片刻之後，跟著就冷下了臉，語氣格外的凜冽的說道：“我真是吃飽了撐著，才會聽你說這些荒唐的話。”
張老爺不滿的說道：“這怎麽能是荒唐的話呢！你妹妹，明青，她從小到大是什麽性子你也是最清楚不過的，如果讓她給聞沉做妾，她肯定不會像其他女人，給你帶來威脅，而且你們是親姐妹，到時候她生的孩子，你是嫡母，也是姨母，你們姐妹在一起不是更好嗎？總比讓聞沉自己外麵找那些不知底細的女人要好吧！”
張明玉聽著聽著，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她看向隻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張明青，問道：“你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