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過明路（三）
“看上你目中無人，看上你潑辣肆意，看上你隨心自在，看上你……的一切。”邊疆不疾不徐的說道，“看上你渾身傲骨眼中傲氣。”
蘇氏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邊疆的表情，他沒有在開玩笑沒有在逗她糊弄她，說的都是……真的。
蘇氏早就準備好的那句“你看上了我什麽，我改行不行”被噎得堵在了嗓子眼裏，說不出來了。
她還真的從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因為這些喜歡上她？
——好吧，按照她現在的這個輩分，每每說到“喜歡”這個詞語的時候，蘇氏心裏總是免不了有些羞赫和不自在。
但除了“喜歡”，她又的確想不到其他的詞語了，總不可能說“愛”吧！邊疆對她還沒到這個份上。
回想當初的當初，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在這裏，她跟那個世界的聞騰在一起了之後，那個男人曾說過，他最討厭的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子傲氣，像是誰都不值得被她放在眼裏。
他喜歡溫柔的、聽話的、賢惠的、體貼的，像菟絲花一樣的女人最是討喜，她這樣的“女強人”注定是沒有男人愛的。
蘇氏有些遲疑了，雖然她不可能就憑邊疆的這句話就對他產生什麽好感，但不可否認的，她的確因為他的這一番話而對他有些改觀了。
那個世界的聞騰的那一番話的確將她重重的打擊到了，但蘇氏是什麽人，她今天依舊這麽驕傲自負，從不認輸，就代表著哪怕她並不會因為他人的點評而對自己產生質疑，進而改變自己。
她對她的性格，她的一切都很滿意，聞騰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她也不會為了討好聞騰而去改變自己的。
現在，聽到一個男人說，他因為這些喜歡上了自己，極大的恭維了蘇氏的自尊心：她真的沒有錯。
蘇氏再看邊疆的時候，突然都覺得他順眼了許多，嘴角甚至帶起了些許的微笑。
不過蘇氏就算是心裏已經對邊疆改觀了，但麵上她可是沒那麽好說話的，本著努力刁難邊疆讓他自己退縮的想法，她故意揚眉找茬問道：“看上了我的傲氣？然後讓你充滿了征服欲，想看見我被你改變的樣子，那一定會讓你很有成就感，是這樣的對吧？”
蘇氏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回應邊疆的真誠。
說這番話的時候，蘇氏覺得，邊疆什麽女子沒有見過，這麽驕傲的人，能在她的視若無睹和冷漠對待下堅持這麽久，看來自己身上真的有他很欣賞的東西，他真的挺不容易的，現在他剖析內心，真誠的對自己說出他的想法，自己卻這樣對待他，他應該會非常的生氣了。
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
自己身上又再多值得他欣賞的地方，也經不住不停的被潑冷水吧！她又不是什麽年輕貌美的絕世大美人。
沒想到，在聽完了蘇氏的話之後，邊疆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讓蘇氏忍不住詫異的側目，他笑什麽呢？
“不不不。”邊疆一連說了三個“不”字來否定蘇氏剛才的那句話，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反而覺得蘇氏的那句話很好笑，很有意思似的，他笑道，“隻有無能的男人才會在女人身上找征服的感受。”
他不管說什麽話，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沉穩有力，信心十足，讓人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他的話。當然，就算不考慮他的話，想想他之前的經曆，也就知道他的自信心不是無由來出現的了。
蘇氏聽了邊疆的話後，頓時就陷入了沉思，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在思考。
邊疆也沒有打擾她，安靜的喝著茶，等著蘇氏的下一輪“進攻”。
他知道蘇氏、還有其他的許多人都對他的行為很不解，很奇怪他究竟是看中了蘇氏什麽，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猜想，並且通過他的各種行為試圖來解析他的想法，但他們都錯了。
因為邊疆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麽。
他對蘇氏，就是一見鍾情。
……
在秦峰的娘親腳受傷了之後，讓秦峰回家看望自己，同時讓他他們相中的那個小寡婦來家裏幫忙，不停的給秦峰和那個年輕小寡婦製造相處的機會這件事被董娘子發現了之後，秦峰苦惱的不停找董娘子服軟示好求和，但都被董娘子拒絕了。
他那天閑來無事，便跟著秦峰去看下屬的笑話，想看看秦峰這個大老爺們兒是怎麽跟一個嬌柔的小婦人告罪服軟的。
但那天董娘子沒有出麵，或許是已經被秦峰纏得煩了吧，那天她連攤子都沒有擺，直接閉門不出，秦峰不停的敲門，敲得人實在心煩意亂，最後大門終於開了，但出來的不是董娘子，而是蘇氏。
邊疆不認識董娘子與蘇氏，在看見蘇氏出現在門框裏的那一刻，他隻挑了挑眉峰，心裏想著，這看模樣明明就是個潑辣厲害不好招惹的婦人，哪裏有秦峰口中的溫柔懂事賢惠體貼的樣子了。
他站在秦峰的後麵，距離不遠也不近，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正好過路的、看見那邊的動靜於是就駐足停下，圍觀看戲的路人，所以那天蘇氏並沒有看見他，自然也就不記得那一天了。
蘇氏不是光自己出來的，她手裏還端著一盆水。
邊疆還盯著蘇氏的容貌在打量，完全沒想到下一秒，就看見蘇氏麵無表情的抬起手中的那盆水直接朝秦峰潑去，從頭淋下，秦峰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落湯雞。
邊疆錯愕不已，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是把她當成了董娘子，將之前秦峰對董娘子的描述全部代入到了她身上，代入感太深，突然看見蘇氏這個模樣，顛覆感太強了，還是因為哪怕沒有將她當成董娘子，就她的這個舉動，以及之後的話，也足以讓她與其他普通的婦人不同了。
蘇氏是先兵後禮。
將秦峰潑成了落湯雞後，在別人以為她接下來會破口大罵的時候，她客氣又有禮的微微一笑，向秦峰道了聲歉。
秦峰愣住，表情呆滯的望著蘇氏，還沒有從這盆涼水裏回過神來，更別提再接受、或是拒絕蘇氏的歉意了。
不過蘇氏也並不在意秦峰的回應便是了。
然後，邊疆就站在不遠處、憋著笑、聽著蘇氏用詞謙遜有禮、態度不卑不亢的……將秦峰罵了個狗血淋頭。等到最後蘇氏再“砰”的一聲又關上門，將秦峰拒之門外的時候，看著秦峰暈乎乎、糊裏糊塗的樣子，邊疆可以保證，蘇氏的話，從頭到尾，都是對牛彈琴，白說了，秦峰怕是根本沒有聽清楚。
他自持閱人無數，但看見蘇氏這樣的女人，卻實實在在的是頭一遭。
秦峰抹了一把臉，終於回過神了，邊疆才問他：“這就是你口中溫柔嬌弱、體貼矜持的董娘子？”
秦峰苦笑連連的搖頭：“不，她不是……”
邊疆揚眉，既然不是秦峰的董娘子，他心裏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鬆了口氣，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她是？”
秦峰垂頭喪氣的回了一句：“是雲娘認的幹姐姐，她們兩個人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雲娘說，比她的親人還要更親。”
哪怕他心裏存著事兒，滿腦子想的都是董娘子，但邊疆問話，他還是強撐著精神回答邊疆。
但說著說著，秦峰就又心不在焉的將話繞回到董娘子身上去了，邊疆語氣淡淡的“哦”了一聲，也沒有在追問。
追問做什麽呢？
又什麽好追問的？
這個時候，邊疆雖然對蘇氏很好奇很有興趣，但還沒有到後麵的那種想法。看著蘇氏的年紀，以及她的打扮就知道，她是婦人。就算她不是董娘子，跟自己的下屬秦峰沒有關係，但也是別的男人的娘子。
所以他隻是稍微打聽了一下蘇氏的身份便作罷了。
他真正對蘇氏生出了其他的心思的原因，並且秦峰也不知道這個原因的根本在於，他根本就不是在閑著無聊跟著秦峰去董娘子家看見蘇氏時，對蘇氏生起的其他情感。
如果是那樣，就算他藏得再好，秦峰也總是會發現端倪，從中知曉一些的。
而秦峰也覺得莫名其妙，全然不清楚邊疆究竟是什麽時候對蘇氏看中了眼的原因是因為，邊疆不是在跟著他去董娘子家時生出的心思，而是通過顧家。
是的，沒錯。
因為聖上很看重顧秉之，所以他回京之後對顧秉之還是挺熟悉的，顧秉之為人處世的風格也讓他頗為讚許，對顧秉之挺欣賞有好感的。
一次機緣巧合，他發現蘇氏竟然是顧秉之的嶽母。
知道了蘇氏和顧秉之的這一層關係，蘇氏的其他情況，不用刻意去查，他也自然而然的知曉了。
顧秉之的嶽家情況有些複雜，畢竟是罪臣之家，所以朝廷上諷刺他的時候，時不時就會將聞家的事情提出來溜一圈兒，從顧秉之的嶽父聞騰、到他的嶽母在夫君出事後立馬要求和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