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算賬（五）
“明玉，季姨娘這個人你還記得嗎？”蘇氏問道。
張明玉很明顯的愣了一下，“季姨娘？她怎麽了？”
蘇氏馬上將張明月所說的一切告訴張明玉。
張明玉神情有些恍然，又有些看破人心的死寂，她說道：“季姨娘原本是我爹的通房丫鬟，貌不驚人，一直都不得我爹的寵愛，我娘進門後，她連姨娘這個名分都險些得不到，就要被我爹打發走。是我娘，那個時候我爹娘剛成親，家裏還沒那麽多女人，我娘不忍便做主留下了她。等到後來我娘被我爹傷成了一副鐵石心腸時，沒有子嗣、膽子又很懦弱的季姨娘是眾多姨娘中為數不多的得我娘信任的人之一。”
蘇氏不免驚訝，她沒想到張明月隨口扯出來的季姨娘竟然還不簡單。
現在張夫人就是張明玉的傷口，碰一次就等於要重新揭開她的傷疤一次，可現在又不得不提。隻能狠狠心，將這個瘡口給一次性挑幹淨了，日後才能好的更快。
“那張明月說的這些，你怎麽看？”蘇氏繼續問道，“會不會是她明知道季姨娘和張夫人的關係，故意這樣說的呢？”
張明玉沉默片刻後搖了下頭，“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因為這種撒謊和挑撥太容易被識破了，張明月現在就在她們的手裏，她雖然是庶女，在張家的時候也是嬌嬌貴貴的千金小姐，被董姨娘教訓收拾了這麽久，怕是早就嚇怕了，故意說這些話惹怒張明玉對張明月並沒有什麽好處。
蘇氏不禁嚴肅了表情，不解的說道：“那就是真的，季姨娘真的沒安好心了？她這麽做圖什麽呢？”
張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對季姨娘一直都很好，並沒有什麽仇怨，張夫人現在去世了，張明玉也出嫁了，她一個沒有孩子又不受寵的姨娘害張明玉又有什麽好處呢？
這是，始作俑者不管是張明月，還是季姨娘，蘇氏他們都非常困惑的一點。
張明玉疲倦的歎了口氣，“娘，讓我見明月一麵吧，有些話，我想親自問問她。”
蘇氏答應。
***
等蘇氏和張明玉再次見到張明月的時候，兩個人都狠狠吃了一驚，之前見張明月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害得張明玉早產，被蘇氏逮住之後，也一副背後有人撐腰的硬骨頭模樣，現在卻很是怯弱畏縮，戰戰兢兢的如同驚弓之鳥，同時整個人胖了一圈，和當初那個纖細美貌的少女宛如兩人。
張明月長胖的事情，蘇氏是知道的，和她之前發狠話說的一樣，張明玉遭了什麽罪，她也就要跟著一起遭受。
張明玉為了恢複身體，什麽補湯都已經吃吐了，依舊要忍著惡心繼續吞咽下去，張明月也要一起的吃，銀子無所謂，這點兒補湯的錢聞家出的起。
但是這老實得過了頭，都變成一副畏縮模樣的張明月，還讓蘇氏很震驚了。
蘇氏將驚訝的目光挪到張明月旁邊的董娘子身上，詫異問道：“你是怎麽收拾她了，把她嚇成了這樣？你沒有動用私刑吧？”
董娘子啼笑皆非，好笑回道：“當然沒有，你們都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董娘子是天津的一個小望族，家族內極其迂腐陳舊，從當初逼得她去死就可以看出來了，所以家族內也有很多不傷姑娘家皮肉，就能懲罰她們的法子，目的就是為了教得姑娘們性子柔順。董娘子也沒有想到，那些自己曾經萬分鄙夷不屑的法子，竟然有些一日會派上用場。
董娘子將自己這些日子收拾張明月的過程說了一遍，什麽抄經書抄得手快斷了也必須要抄完，若是不抄完，下一項更慘，讓張明月心甘情願的返回去抄經書了，美名其曰是“洗滌了張明月的心靈”。
董娘子和蘇氏、張明玉聊天的時候，張明月就一直沉默的坐在一邊，低著頭什麽話也沒說，什麽憤懣不甘的表情都沒有，好像真的被董姨娘給收拾聽話了。
可是，董娘子話鋒一轉，突然又說道：“就算等張家的人來了，她回去告狀，也告不了我什麽，畢竟我可什麽都沒對她做。張家不會教女兒，我好心幫罵他們教教姑娘罷了。所以，你盡管告，我不在怕的。”
張明月回張家去告狀，也隻能告董娘子這一條，因為董娘子關住她，不讓她回家這一條，要怪也隻能怪到聞家的頭上去，而且董娘子關住她的這些日子，好吃好喝什麽都沒缺了她的，她身上多出的這一圈肥肉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這個證明，張家和張明月都不會想要
張明月微微顫抖了一下，她身上增加了許多的肥肉也非常明顯的在顫動，張明月輕輕咬了下嘴唇，頭低得更深了。
董娘子傲嬌的哼了一聲，蘇氏和張明玉眼珠子轉了轉，也看懂了。
看來……其實，這張明月依舊隻是麵服心不服啊！
張明玉開口道：“娘，董娘子，讓我和她單獨說會兒話吧。”
蘇氏猶豫片刻後，有些不放心了，上一次可就是張明月逮著機會偷偷摸摸和張明玉單獨見麵，說了刺激到張明玉的話，這下蘇氏都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張明玉露出一個無奈道淺笑，說道：“娘，放心吧，我沒事兒的。”
最大的事情已經知道了，孩子也已經生了，還能有其他什麽事情讓她再受刺激到情緒失控呢？
蘇氏點頭同意：“那好吧，你們說完了再叫我們進來就行。”
說完就叫上董娘子一起出門，將屋子留給了張明玉和張明月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妹。在蘇氏和董娘子離開的那一瞬，張明月便抬起了頭，不複嬌美、略顯浮腫的臉上帶著不甘的瞪著張明玉。
張明月忿忿不平的說道：“你還真是福大命大，都那樣了，竟然還是讓你給扛過來了。”
在外人眼裏，張明玉的確非常的幸運，在九死一生的鬼門關前頭，還能撿回一條命，在那樣危機的情況下，最後居然都母女平安了，讓張明月她們的計劃竹籃打水一場空，怎麽不叫人生氣呢！
張明玉卻慘淡的笑了一下，並沒有露出誌得意滿的笑容，但對上了張明月疑惑的視線後，她什麽都沒有說。
他們都覺得她好，他們都想讓她覺得好，那她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做出很好的樣子來吧。
張明玉淡淡說道：“現在，你可以交底了嗎？”
“你應該知道的，都這麽久了，張家都沒能把你救回去，就等於，你已經是張家的棄子了。你還有必要要替張家的那些人瞞著嗎？”
張明月被“棄子”兩個字給震住了一下，眼神閃爍，“你想知道什麽。”
“我娘去世前的情況，以及，到底是誰讓你過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
……
蘇氏和董娘子百聊無賴的在堂屋等了一會兒，董娘子年紀到底還算小，還有些年輕人的活潑性子，坐了片刻後，就萌生了去偷聽屋子裏張明玉和張明月姐妹談話的想法，並美名其曰為保護張明玉，以防張明月再說什麽事情刺激到她。
“少來！”蘇氏一個白眼就鎮壓住了董娘子，她既是董娘子的恩人，如今又算是董娘子的姐姐，威嚴還是足夠的，“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兒坐著，等她們出來就行了。”
說起來，董娘子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比聞芮和張明玉她們大不了多少歲，放在後世，還是芳華正好的年紀呢，她對著蘇氏撒嬌道：“蘇姐姐，你就真的不好奇，不擔心明玉嗎？”
蘇氏：“不好奇，也不擔心。”
雖然方才張明玉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明顯是不放心的，但既然人都已經出來了，自然不能露怯。再說了，那個時候和現在情況又不一樣，那個時候張明玉還沒生孩子，這一胎懷的很是不順，身子虛弱，凡事都要求穩，現在嘛……
蘇氏突然好笑的勾起嘴角，似乎明白方才張明玉對自己露出那個無奈笑容的含義了——她就懷了個孩子，就虛弱了幾個月，大家就都忘記她懷聞長安之前的那些彪悍事跡了嗎？
前幾天聞芮抱著龍鳳胎姐弟過來的時候，還分析了一番聞長安的彪悍性子，說也繼承了她的性格呢！
想通了之後的蘇氏神清氣爽，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感覺肩上的壓力少了許多。照顧懷孕期間柔弱的張明玉久了，自己都快真把張明玉當成脆弱的一摔就碎的玻璃了，其實她堅強著呢！
有些事情，張明玉她已經可以自己扛起，來處理了，不需要蘇氏來操心了，今天就是張明玉在證明自己的表現。
所以，當張明玉和張明月都出來的時候，蘇氏沒有緊張的上前過問她們談的情況，隻淺笑上前，神色平和的問道：“已經說完了吧？”
張明玉點頭。
蘇氏說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張家，如果需要我跟著一起去的話，提前和我說一聲，如果不需要我，我就和董娘子去散心，找我們自個兒的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