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恍如隔世
因為外賣了很多半成品，需要她們煮的也就減少了一些，等到吃早飯的時辰過去了，上午快到晌午的時候，聞芮她們攤子的生意就冷清了下來。
聞芮瞅了眼豆腐皮，還剩一些，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早上就在家吃了個餅子，“娘，顧大娘，要不這會兒咱們也歇一歇，煮一碗豆腐皮吃吧？”
從昨天開始做生意後，她們自己都還沒有再吃過豆腐皮了呢，全都光顧著賣了。
蘇氏、顧氏欣然同意。
聞芮喜滋滋的扭過頭，餘光中突然瞥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她一拍腦門，竟然還忘了一個人，“秉之哥哥，你也要來一碗嗎？”
顧秉之沉靜點頭：“如果不收錢的話，就來一碗。”
聞芮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本正經的開玩笑，真冷。水開了後，豆腐皮下鍋打了幾個轉兒就撈上來了，湯裏麵沒有再加其他的調料，因為豆腐皮上麵的調料抹的就挺重的，煮過後，豆腐皮裏的味道就自己融化到了湯裏。聞芮琢磨著，如果再加個蔥花，會不會更香呢。
將豆腐皮撈起鍋，聞芮發現顧秉之不知道從那借了兩個長條板凳過來，讓她們也能坐著歇一會兒了。他跟顧氏坐一起，聞芮跟蘇氏坐在一起。
聞芮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秉之哥哥這兩天怎麽都在這兒，沒去學堂讀書啊？”
不是說顧秉之的學問很好嗎？聞芮心目中學問很好的人，都是那種刻苦讀書，整天沉迷書本的書呆子……嗯，原諒她還沒有見過學神。
提起書呆子，聞芮就又想起了一件事，偷偷瞥了一眼。如果她沒有理解錯之前那個鬧事男人的話，沈九這縣城小霸王的地位，還是顧秉之幫著給打下來的？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有了這一層因素，聞芮再看顧秉之的時候，就再也不覺得他是老實本分的讀書人了。
顧氏驕傲的笑道：“秉之很少去學堂上課的，一般都是在家中自己讀書，偶爾遇到一些難題，方才去學堂與先生共同討論。”
不是“去學堂請教先生”，而是“去學堂與先生共同討論”。聞芮的筷子放在了嘴裏，驚訝的咬著筷子都忘了拿出來，“秉之哥哥竟然這麽厲害？都已經可以自學了嗎？”
她知道古代人主張的“讀書百遍其義自見”，但有先生在旁邊指點，提出的解釋，與自己理解出來的解釋總是要精簡和深邃許多。不過顧秉之有常年第一名的光環加持，聞芮理所應當的認定了，他在家中自學的效果與在學堂裏聽先生授課講解的效果是一樣的。
聞芮錯了。
因為真相比這個更誇張。
顧氏滿目欣慰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秉之不去學堂，是因為學堂裏的先生現在講的課，秉之早就已經學完了，他去了也多無益處，便在家學習一些其他的了。”
聞芮咬著筷子歪頭，一雙眼睛可愛的眨了眨，看著顧秉之好奇問道：“既然這樣，那秉之哥哥應該早就可以去參加鄉試考舉人了吧？”
“對啊，隻是上一次，因為我突然生病，害得秉之錯過了。”顧氏愧疚說道。
顧秉之聲音溫厚說道：“三年前我年紀尚小，或許有參加鄉試的能力，但卻無法十拿九穩，如今晚三年卻是更加穩定，有得必有失，娘不必總掛念著已經過去的事。”
“顧大娘，我覺得秉之哥哥說的很有道理。三年前參加鄉試，秉之哥哥或許能中舉人，但排名肯定不會太好，這一次，我聽了好多人說，大家都覺得秉之哥哥能高中案首呢。”聞芮也安慰的說道，神情十分認真，“雖無飛，一飛衝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顧氏破顏而笑：“沒想到芮芮也讀過《喻老》。芮芮不止會做生意，算術好，還會識字讀書，也不知道以後誰家才能將你娶了去。”
聞芮連忙搖頭，“顧大娘說笑了，我哪讀過什麽《喻老》啊，我就是聽我大堂哥讀書的之後，念過這麽一句，覺得很喜歡，就記在了心上，我連書名都不知道呢。”
能聽她說出這句話，就隨口道出書名來的顧氏才是真正的不簡單吧。
聞芮在一邊推辭，蘇氏卻是笑得十分驕傲。她也沒疑心自己女兒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這會兒，聞芮解釋什麽，她就聽信了什麽。
蘇氏向顧氏說道：“我也沒想過高攀，讓芮芮嫁進什麽有錢人家過好日子，隻希望能找一個厚道的人家，別嫌棄她幼年失父，好生待她，我就心滿意足了。”
顧氏深有同感的點頭，蘇氏的一片拳拳慈母心，顧氏完全能懂。顧秉之也是沒有了父親，由她這個寡母一手帶大，幸好顧秉之爭氣，沒有讓她太多操心，反倒早早的就立了起來，還能給她當做依靠。
隻是看見早慧的兒子，顧氏還是忍不住心酸，覺得兒子太辛苦了。
如今看見聞芮，她這麽喜歡她，又何嚐不是因為在聞芮的身上，她仿佛看見了兒子的影子呢。
兩個寡母長籲短歎的談論了幾句兒女的親事，兩個當事人麵對麵坐著，一個麵容寡淡，不為所動；一個天真可愛，懵懂不懂。
顧秉之是真的不為所動，但聞芮是裝得懵懂不懂。
其實她心裏很尷尬很無奈的呀。
哪怕她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的靈魂了，遇到催婚這種事情，還是會很惆悵的。還記得當初她媽媽病重，臨死前還掛念著她的婚事，不忘催婚，說她的在天之靈，一天沒有看見聞芮成家立業，她就一天死不瞑目，生生將本來沉浸在悲痛中的聞芮給氣笑了。
現在，她才十三歲呢……具體來說，年底她才滿十三歲呢，蘇氏也已經開始在著急考慮她的婚事了。
聞芮長長的歎了聲氣。
“你在歎什麽氣？”顧秉之看向她問道，筆直入鬢的眉毛給他溫潤的容貌增添了幾分凜冽的氣勢，哪怕他溫和待人，也讓人不敢小覷。
聞芮搖搖頭沒說話，她隻是突然覺得，明明才過去一個多月，那些關於現代的事情卻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恍如隔世，忍不住心生惆悵。
其實也的確是上一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