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護短到底
回到鎮南行府的時候已經過了午膳的時間，然而顧如錦卻看見大堂裏的飯桌上擺上了滿滿的佳肴，顧如錦心道，是不是賀蘭暮雲回來了？
青衣向顧如錦走來，笑道：“小姐請用膳吧！”
“你如何知道我沒有用膳？”的確，顧如錦是在午膳時間過後才回來的，而她與慕遠相談甚歡，沒有用過午膳，青衣又是為什麽這樣篤定的讓她用膳？莫非……
“你們派人跟著我？”顧如錦佯裝不善的神情，事實上，她心裏確實有些不舒服，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這樣的感覺太不好。
青衣的神色一滯，眼神開始躲閃起來，他道：“王爺回來了，他現在就在書房裏。”
果然，賀蘭暮雲回來了，青衣這麽說的意思就是：這都是王爺幹的，你還是找他評理去吧！顧如錦歎了口氣，明知什麽都瞞不過賀蘭暮雲，她去見慕遠的事情一定也被他知曉了，她問道：“王爺用過膳了嗎？”
這一問隻是隨口，青衣卻回答說：“王爺沒有用膳，他說等您回來再吃。”
顧如錦即將離開的腳步頓在原地，轉身又進了廚房。
賀蘭暮雲一臉陰沉的坐在幾案前，表麵上是在看著手上的竹簡，若是自己觀察的話，會發現他手上的竹簡有一段時間都未動過了，他的目光空洞，竹簡上的內容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香爐中嫋嫋的青煙冒起，飄散在這空寂的房間裏，香味彌漫，讓人沉心靜氣。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敲門的聲音都一樣，賀蘭暮雲就是能分辨出來，門外的人就是顧如錦，他輕咳了一聲，抖了抖手上的書簡，假裝看的很認真的模樣，頭也不抬，說了一句：“進來。”
顧如錦輕輕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正對麵盤坐的賀蘭暮雲，他在專心的看書，顧如錦看不見他的麵容，也就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是好是壞。
賀蘭暮雲專心的模樣很穩重沉靜，就像人間仙境中，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水，他就那樣安然的坐在湖中央，白色的衣袂的風中揮舞。
顧如錦不忍心打擾，走到一邊將手上的托盤放在圓木桌上，便想轉身離開，殊不知賀蘭暮雲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她的身後，一把攔腰抱住了她，將她圈禁在自己的懷中。
“你就這樣來，這樣離開，我在你眼裏就是空氣嗎？”賀蘭暮雲說話時熱氣呼在顧如錦的耳朵上，吹的她癢癢的。
顧如錦回過身來，雙手環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肩窩，暖暖的，很是舒服，顧如錦每次窩在他的懷中都會感覺全身心的放鬆，很想……就這樣睡著。
“你不是等我回來吃飯嗎？明明我一回來你就知道，為什麽還躲在書房，是不願見我嗎？”顧如錦說話軟軟的，就像是在囈語，實際上卻是她的嬌嗔，她不想因為賀蘭暮雲派人監視她她就那件事來質問他，但她必須提醒他，不要做得太過了。
“你在氣惱我讓人看著你？”賀蘭暮雲自然從她的話中抓到了重點，顧如錦一回來他就知道了，事實也的確如此，顧如錦身邊有他的眼睛，他從來沒想著要瞞起來，而是自然而然，顧如錦總會發現的。
顧如錦開口道：“之前確實有些生氣，有一雙眼睛在身後時時刻刻的盯著自己，我也會感覺慎得慌，不過……我明白的用意，你也是為了我好，讓我習慣習慣吧，習慣了，就好了。”
賀蘭暮雲撫摸著她的發，把她緊緊的擁入自己的懷中，想把她揉進自己的骨子裏。“你若不習慣，我撤下來便是了，有柳城和柳劍跟在你身邊我也放心，若是以後遇到什麽事，你用這個和我聯係，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來到你的身邊。”
顧如錦退了一步，坦承相待，賀蘭暮雲也打算鬆手，他知道顧如錦是個喜愛隨性的人，他若把她逼緊了恐怕會適得其反。
賀蘭暮雲給了顧如錦一個小小的竹筒，隻有一根食指的大小，握在手中卻是極有分量，顧如錦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煙花，原來電視劇，小說裏都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在緊急情況下，一放出這個就可以召來盟友。
“這是什麽？”顧如錦問道。
“焰火。”答案也如顧如錦所預料的那樣，是一支小型的焰火，賀蘭暮雲又說道：“焰火裏一共有三炮，火光為紫色，倘若你看見與你同樣的紫色焰火，你需要再用一炮來回應，示意你所在的位置。”
顧如錦點點頭，將小竹筒塞進自己的袖口。賀蘭暮雲拉她到圓木桌用膳，兩人好像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又或者是兩人都記得卻假裝忘記，最終，賀蘭暮雲看著顧如錦吃飯不好好吃，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樣，忍不住挑破了這件事。
“想說什麽就說出來吧。”
顧如錦心裏一個咯噔，自己還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他。“我今天去見慕遠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賀蘭暮雲點點頭，平靜得如同一個結了冰的湖麵，畫不出漣漪。“他和你說了南麓公府的事情？他要你替慕家求情？”顧如錦知道南麓公府出事的確是從慕遠口中得知的，可她不是去見慕遠的時候得知的，而是今早無意間聽見的。
賀蘭暮雲知道這一點，卻不會和顧如錦說。
顧如錦搖了搖頭，道：“他沒有求我要我幫忙，相反，他還勸我不要牽扯到這件事當中，慕遠、慕蓁，還有林珂他們都是無辜的。”
“如錦，你還真是護短到底了。”賀蘭暮雲一語戳破顧如錦的心。
沒錯，顧如錦就是這樣一個護短的人，因為對慕遠慕蓁還有林珂的印象都不錯，不忍心看著他們被慕家牽連，所以她選擇了暫且放棄對慕家的仇恨，幫他們一把。
“慕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錯，況且，隻是互相所站的立場不一樣，我們看事情的態度也會不一樣，慕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不可饒恕的事情，隻是跟錯了人罷了，慕遠慕蓁跟了你許久，你可以看在他們的麵子上……”
“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對你做過多少惡事？你想讓我數出來嗎？”賀蘭暮雲的瞳孔是黑色的漩渦，一不留神就會被其吞噬。
原來，賀蘭暮雲在意的不是慕家站在他的對立麵，而是慕家對顧如錦所做過的事情，顧如錦竟無言以對，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時語噎，賀蘭暮雲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她，她還有什麽立場去求情？
“我……”
“你想說你已經不在意了嗎？你已經將慕家所做的事情都忽略了嗎？”賀蘭暮雲說道，聲音淡淡的，語氣冷冷的。
“已經過去很久了……”顧如錦說這話的時候也會沒底氣，弱弱的，不敢直視賀蘭暮雲的眼睛。
賀蘭暮雲無奈的看著顧如錦，不忍心對她生氣，也不忍心駁斥她，他為她滅慕家，她卻為慕家來求他，怎麽看怎麽不對勁，賀蘭暮雲替顧如錦夾了滿滿一碗的菜，道：“吃飯要認真，不要想其他的。”
顧如錦悻悻的點了點頭，默默的吃起飯來，賀蘭暮雲不自覺的將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一整頓飯下來都維持這個姿勢，他每日數著日子，隻盼著幾個月後能夠擁有她和他的孩子。
可是，他體內的蠱毒能夠讓他撐到那個時候嗎？愛的越深，蠱毒吞噬的越發厲害，不知不覺，他的毒已經侵入了肺腑，每日強忍著痛楚，佯裝身體強健的站在顧如錦麵前，實則整個身體都將被掏空。
賀蘭暮雲心中千頭萬緒，顧如錦同樣在打著內心戰。她的心裏一直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荒唐神秘，不容易被人接受，顧如錦想，她以為她會慢慢的將這個秘密化入心底，就連自己都想不起來，可是她做不到。
慕家的事情，讓她的思緒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她與慕家爭鬥的起源，回到了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似乎活著活著就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的模樣，她曾經叫什麽？不是顧如錦，是於傾傾啊！
顧如錦不是顧如錦，她心裏忽然有種慌亂的感覺，想著自己所遇到的種種事情，如夢一場。柳家倒了，全家上上下下都麵臨斬首的危險，慕家也要倒了，一個個大家都在瞬間傾覆，顧如錦很害怕，有一天她身邊的人都會控製不住的倒下去。
她來到這個世界是個意外，她控製不住身邊事物發展的進程，也控製不住自己，或許兜兜轉轉，她也會在某一天忽然離開這個世界，心中的恐懼感油然而生，霸占了她所有的思維。
她知道，如果她不說，別人是不會知道的，可是頂著別人的身體過活，一生都要活在別人的影子下。
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她就是真正的顧如錦，被後娘嫌惡的是她，嫁給慕楓的也是她，一切的爭端都圍繞著她，可明明，這一切都不是她。
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會瞞他一輩子，帶著這個秘密入土，永恒的埋葬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