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別來無恙
顧如錦目如死灰般的走回了房間，整整關了自己一日，她隻是覺得，這樣的事情給了自己一個警鍾，她隻是一個弱女子，盡管這次能夠逃脫，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下一次，下下次呢？傷痕會不會進一步加深？
賀蘭清明離開了錦玉閣，卻留下了禁衛軍把守，勢有一副要把顧如錦圈禁起來的架勢，而事實也是如此，顧如錦不管去哪兒後頭都有幾雙眼睛在盯著，不用說，她現在是連周晉也見不了了，賀蘭暮雲那裏又該如何是好？
“鈴鐺，今日錦玉閣的事交給李叔去打理吧，你陪我走一趟雲苓山莊。”顧如錦整理好易容，麵上用少許的脂粉掩蓋疲倦之色，原本蒼白的膚色鮮亮了幾分。
“是，小姐。”鈴鐺什麽也沒問，即使心裏好奇，她也隻是默默的藏在心裏。
顧如錦和鈴鐺兩人乘馬車去往雲苓山莊，沒有想到的是，半路上居然遇見了周晉，算起來，顧如錦和周晉有好幾天未見了，她被賀蘭清明盯得極緊，半點都脫不開身。
風揭起車簾一角，顧如錦看見周晉的側顏，周晉也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後自然的避開，好似兩人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了。
鈴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這些日子以來她看到的都是顧如錦和周晉在一起，並且不知道還有一個賀蘭暮雲的存在，難免產生一些異樣的想法，覺得顧如錦和周晉之間的關係絲絲相扣，甚至心裏已經默認這兩人是一對的了。
鈴鐺以為，周晉是四皇子的人，但顧如錦與周晉真心相愛，一對苦命鴛鴦就這樣被拆散了。此時鈴鐺心中的想法顧如錦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的話，會不會覺得好笑？
“小姐，今日風大，要不然鈴鐺把車簾扣上吧？”鈴鐺猜想顧如錦是不想看見周晉的，於是想扣上車簾，不讓這兩人相見。
顧如錦不知道鈴鐺的用意，隻是隨意的點了點頭，車簾關上不關上對她來說都一樣，她現在沒辦法試圖接近周晉去獲得雲州北狄的消息，因為這樣隻會把賀蘭暮雲拖下水，壞了大事。
可誰知到了雲苓山莊門口，周晉的紅鬃白馬也在同時間停了下來，顧如錦掀起車簾便對上了他的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周晉的眼神裏卻是平靜，不仔細看，根本發不現他眼底藏著湧動的悲涼感，心內百味陳雜，看見顧如錦的時候想說些什麽，有什麽都不能說，沒法說。
他對顧如錦是心疼的，他憐惜這個看上去就十分弱小的女子有一顆強大的心，像是平常的閨中女子，一生隻為等待嫁人那一刻，一輩子也就默默無聲的過去了，可是她不一樣，她與家族作鬥爭，與皇族作鬥爭，竭盡所能。
可是，他要如何開口說那件事？
收回自己的目光，周晉向顧如錦點了點頭，顧如錦回之一笑。
顧如錦要進山門的時候，一人將他攔了下來，不是他人，而是之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柳管家。
柳管家掩藏不住眼裏的驚愕，欣喜，複雜的情緒。“小姐……”他輕聲道。
顧如錦莞爾一笑，道：“柳管家，別來無恙啊，不知如錦走的這段日子，您把雲苓山莊打理的怎麽樣？”
雲苓山莊的狀況是不可逃避的問題，顧如錦一開始就不打算掖著藏著，而是直接點破，她連賀蘭清明都敢直麵惹怒他，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柳管家的神情一黯，眼裏充滿了愧疚之色，看了顧如錦不出半秒鍾就垂下了頭去，支支吾吾道：“半年前雲苓山莊收到京城來信，南麓公府的喪事已經報出，全雲苓山莊上下都以為小姐真的去了。”
“現在看見小姐劫後重生，老奴心下欣喜若狂，隻是這雲苓山莊，早已物是人非……”柳管家的言語間有說不出來的悲愴，說到後麵不自覺的瞟了一旁的周晉一眼，放低了聲調。
物是人非？想想也是啊！顧如錦的心早已被這些事情堵得慌慌的，心上永遠比身體上更疲憊。
顧如錦有心避開周晉，表現出兩人之間的防備，她把柳管家拉到一邊，悄聲道：“我既已回來，雲苓山莊還有沒有可能收回來？”
柳管家麵露難色，眼中浮現擔憂的情緒，道：“小姐，這樣做很危險，雲苓山莊的人換了十之八九，明麵上是南麓公府的人，實際上是四皇子的人在操縱，當今朝廷中的勢力屬四皇子最大，老奴擔心小姐……”
“以卵擊石，粉身碎骨嗎？”顧如錦冷笑：“我既然敢把身份暴露出來，就不怕他拿我怎樣，雲苓山莊我勢必要奪回。”
柳管家愁眉不展，道：“小姐即使奪回雲苓山莊又能怎樣？柳家的事情老奴也聽說了，在短時間內，小姐以為有幾分把握？”
顧如錦心上的傷疤瞬時間被揭了開來，她沒有把握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內救出內鬼拿下雲苓山莊，她沒辦法拿自己微薄的力量去與賀蘭清明對抗，最重要的是，她沒有能力救下柳家。
周晉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向柳管家說道：“今日我是來取莊內文件的，柳管家是否有空相隨？”
柳管家唯唯諾諾的低下了頭，躬著身，畢恭畢敬道：“公子有命，老奴自當相隨。”很多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在四皇子的淫威之下，柳管家不得不低頭，以卑賤的姿態去附和，這就是社會的殘酷，等級之分決定了人的卑賤。
正當顧如錦看不下去，想斥責一番的時候，周晉笑吟吟的看向她，道：“顧小姐也可一同前來，畢竟你原本是這雲苓山莊的主人。”
周晉的這一個提議把顧如錦整顆浮躁不安的心都壓了下去，什麽火都發不出來了。周晉所提的莊內文件應該是屬機密的吧，如果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豈不正合她意。
顧如錦點點頭，對周晉投以感激一笑，但周晉沒有承受她這一笑，而是偏過頭去不再看她。如果她知道待會兒他要給她看什麽，她還會這樣感激自己嗎？
雲苓山莊大部分的布局都被改換了，原本含蓄內斂的園林風格現在被改的麵目全非，四皇子生於皇家並且有野心，他偏愛高調布局的房子，南麓公府投其所好，把雲苓山莊裝潢的極其高調，奢華的琉璃瓦，金匾額，奇花異草，還真是煞費苦心。
顧如錦看著這一切，不免嗤之以鼻。四皇子賀蘭清明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他真當當今皇上的眼睛是瞎的嗎？
世人尚且看得出來賀蘭清明的野心，一手執掌天下的皇帝又怎會不知？更何況，知子莫若父也，顧如錦想，當今皇上應該已經知道賀蘭清明的動作了，還能由著賀蘭清明四處胡作非為，或許不是因為愛子吧。
曆史長河中子篡父位的例子數都數不清，即使是父子關係，作為一朝之主的皇帝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日夜覬覦他的皇位的，外人不行，親生兒子也不行。
賀蘭清明最後的下場，應該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當今皇帝可是個十分有心機的人。想到這裏，顧如錦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漂亮的弧度。
“周公子，前方就是檔案庫了，老奴先行告退。”每次柳管家把周晉送到這裏都是一個形式，送到此處之後他便會自行告退，裏麵的一切對周晉來說，都不是秘密。
顧如錦皺了皺眉，她看向周晉，周晉向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她同自己進檔案庫。
顧如錦原以為他會讓自己也回避的，可是他沒有，而是讓自己一起下來了，他就不怕自己真的找到了什麽，賀蘭清明會怪罪於他嗎？
這麽想著，她問了出來，“你這樣幫我，賀蘭清明不會拿你怎麽樣嗎？”
周晉輕笑，道：“不打緊，這檔案庫的東西原本就沒有什麽秘密，況且賀蘭清明盯你盯得雖緊，卻也沒有控製你的行為，我亦有我帶你進來的理由。”
顧如錦點點頭，他做事還是很讓人放心的，她的心緩緩的放了下來，沉浸成一汪平靜的湖水，周晉的下一句話卻往她的心裏扔了一個威力巨大的水雷，激起了巨浪。
“你也不必費心在雲苓山莊了，這根本就是無效的，雲苓山莊並不是賀蘭清明想要的，你要奪回輕而易舉，但是對抗他，你不行。”
周晉的話十分沉重，並且犀利，顧如錦想反駁卻無處反駁，硬生生的承受下來這段話，更需要勇氣，他不是個會說重話的人，可是他今天對自己說了“你不行”三個字，顧如錦的心裏拔涼拔涼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顧如錦倔強的揚起了頭。
“雲州那邊的情況你應該都知道了，賀蘭清明給鎮南王下了一個巨大的套，他先是逼你離開，再利用你的離開設置分身，去對抗鎮南王，鎮南王對你癡心一片，你的分身就是埋藏在他身邊的最大的炸彈。”周晉神情肅穆，認認真真和顧如錦講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