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何活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
嶽銘心轉過臉去，認認真真的盯著那漏風的棺木許久，竟一時有些鼻酸。
記憶中，小小的蘇憐心也曾經拉著她的衣角，一聲聲喚她大世尊姨姨。
自己也曾為她梳過與清九一樣的羊角發髻，那時候小小的蘇憐心，笑得格外天真無邪。
不知道從何時起，小憐心那雙澄澈如水的漂亮眼眸中，慢慢凝聚了戾氣和怨氣。
究竟是自作孽，還是造化弄人？
現在淒涼躺在棺木之中的人，其實說穿隻是一個沒有得到過愛，也不懂愛的孩子而已。
她草菅人命固然有錯，但是這一切真的是她的本願麽？
想著她剛才昏迷之中，聽到耳邊憐心撕心裂肺的崩潰哭訴，她再也抑製不住的淚如泉湧。
昏昏沉沉的嶽清九，看到了娘親臉上的眼淚，她十分清楚娘親悲天憫人的性子。
她用積攢的力氣從袖口掏出三錠銀子，虛弱的對旁邊抬著棺木的漢子們說道：“上好棺木，好生安葬！”
聽到女兒虛弱的話，看著她纖細的手中用力捏著的三錠銀子，嶽銘心心中熱浪翻湧。
她情緒稍稍有些激動，伸手攥住了女兒的手。
接過銀子，遞給了幾個勞力漢子：“她也隻是個沒人愛的可憐孩子，還請幾位幫忙好生安排！兩錠銀子是費用，一錠銀子是給幾位的酒錢。”
“娘，回家！”嶽清九不想再讓娘親情緒有過大的波動，便虛弱的開口說道，
“好好好！”嶽銘心見女兒一臉疲態，心疼得緊，麵上多了幾分自責連忙答應道。
就在幾人剛進門還沒走幾步的時候，半晌不出聲的蘇韞再次開了口：“姐姐，蘇憐心死了，她跟你們的那個欠條廢了！”
“憑什麽？”嶽芽兒氣不過，開口質問道。
“什麽憑什麽？我現在說這話隻是為了避免以後你們胡攪蠻纏，上門找我要債！”蘇韞挑眉，一臉醜話說在前麵的表情。
“她早就不是我徒弟，我跟她沒有關係！你們要債就找她要去！”蘇韞說著，轉臉狠瞪了一眼嶽芽兒，眼中盡是蔑視。
“那就把嫁妝……”嶽銘心也不想再與蘇韞這樣的小人多做糾纏，便退一步說道。
“誒，你們那些嫁妝早就被蘇憐心敗光了，我這兒可是一樣都沒有！”蘇韞腆著一張大臉，道姑發髻在此時又朝著旁邊歪了歪，似馬上就要鬆散垮掉。
“咱們走！”現在死無對證，嶽銘心知道多說無用，便開口說道。
蘇韞轉身，麵對嶽銘心一行人離開的方向，冷冷一笑大聲開口說道：
“姐姐既然已經卸下了醒花宮的身份，那就請盡快搬離這裏，畢竟許多宮裏的事情都是內部機密，有外人常駐總歸是不太妥。”
“蘇韞，你夠了！”嶽銘心一句都不想再於蘇韞多說，但她實在是咄咄逼人。
“姐姐休惱，我也隻是為了醒花宮上下著想，規矩就是規矩，不可亂了方圓。”蘇韞說話時，雙手背在身後，昂著頭仿佛頭頂金鑲玉冠。
“蘇韞，你遲早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你遲早會知道你失去過的東西有多珍貴！”嶽銘心說這話時，情緒已經趨於平穩，語氣中似不摻雜任何情緒，隻是一句忠告或預言。
“姐姐，我姑且寬限你三日，如果到時你不肯走，我親自請你走！”蘇韞說完，衝著蘇鄭悅勾了勾手一並離開了。
……
銘心殿。
嶽清九觀察著娘親的表情，發現她一直看著某處發怔，就那樣許久不動。
芽兒按照郎中開的方子去煎藥。
她趴在床上，靜靜的感受著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
“你是笨蛋嗎？”神識中，少年出口的聲音略帶疲憊。
“……”嶽清九疼得不想說話。
“不自量力懂不懂怎麽寫？”雖然沒有聽到回應，但是嶽清九怎麽想的他自然知道，鼻子都快氣歪了。
“我贏了！”嶽清九不痛不癢的回道。
“贏了？你以為全都是皮外傷就沒事了？”花小笙氣得說話時候喘氣都不均勻：“我現在告訴你，你快死了，大救世主！”
“你是笨蛋嗎？你才快死了！”嶽清九來了精神，以為花財神隻是想要嚇唬警告她一下，便反唇回懟道。
“啊啊啊，你鋒芒大盛，天道已經注意到你，你這縷異世殘魂很快就會被從這個世界抹殺！”花小笙說和，原本清朗的少年音都明顯滄桑了幾分。
“哈？真的假的？”這下嶽清九來了精神，已經顧不得皮外傷的痛，整個人都坐了起來。
她一時被這個消息震驚到，忘了在神識中回話，硬是大聲吼了出來。
這一嗓子和過大的動作驚到了嶽銘心。
她一臉責備又心疼的讓嶽清九再次趴好，問及為何忽然出聲：“什麽真的假的？九兒在說什麽？”
“夢，夢話，娘親不必擔心！”嶽清九好生安撫嶽銘心，自己乖乖趴下。
神識中。
一片寂靜，二人靜默無言。
“我被抹殺之後，會去哪裏，你知道不？”不知道過了多久，嶽清九小聲問道。
“還能去哪裏？抹殺就是不應該存在，魂飛魄散！”花小笙語氣冰冰冷冷，但不難聽出裏麵的擔憂和無奈。
“我被抹殺這具身體會怎樣？”嶽清九問道，這是她很關心的一個問題。
“當場暴斃。”向來多話的花小笙，今日卻惜字如金。
“我還有多久時間？”嶽清九倒吸一口氣，繼續問道。
“多說十天，這還要是我竭力幫你遮蔽魂識的情況下，不然三天你就死了！”花小笙氣越說越氣，語氣也是越來越橫，聲音中滿是絕望。
“我還……有救麽？”嶽清九並不抱什麽希望，順口一問。
花小笙靜默半晌，淡淡的開口說道：“有啊！”
“有你不早說！”嶽清九再次激動得暴跳而起。
人生大起大落，情緒起伏太過劇烈，嶽清九感覺有點太過刺激，頭腦裏已經開始嗡嗡作響。
“誒呀，我九兒這是怎麽了？”嶽銘心見女兒再次從床上彈起，心中不免擔憂更盛。
想著一定是被那些活死人給惡心到了，心裏留下了陰影。
這一次她沒有再去杵著發呆，而是安撫九兒趴下，用手臂環在女兒頭頂，將她熱熱乎乎的摟在了懷裏。
她輕輕哼著兒歌：“女兒美，女兒妙，女兒笑了花枝俏……”
感受著這樣暖心的愛，嶽清九向來幹涸的眼眶微微有些泛潮。
她靜靜閉上眼睛意念回到神識之中問道：“我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