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共苦
身前的男子似僵了一下,他歎了口氣,“拂錦。”這是他第一次這般喚她。
寧拂錦輕輕“嗯”了一聲。“何苦呢,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好。”是白宸略帶沙啞的聲音。
寧拂錦伸出手摸了摸臉,淚,她竟哭了,可笑,浴血沙場,屍橫遍地,她都沒哭過,現在她竟為一個男子哭了,她不再言語。她漸漸開始看不起這樣的自己,白宸似預感到什麽,也不再言語。然而,天邊月色正好。
當感覺到後背一熱的時候,白宸下意識想推開她,他以為那隻是她的淚罷了,然而終究未曾動手,也罷,是他欠她的,慢慢的離追來的人遠了,離“生”似乎越來越近了。白宸望著前麵的山洞,想著應再避避,以免落入賊手。
“拂錦。”他低聲喚,半響無聲。“寧拂錦,起來,快安全了。”仍無一絲動靜,他驚覺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她是那樣驕傲的女子,又怎會對他這般示弱,他一動,拂錦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她全身上下隻有“疼”的感覺。
拂錦已神誌不清,然而嘴裏卻喚著,白宸,白宸。她那樣愛他,就連自己奄奄一息時,心心念念的都還是他。
白宸有些著急地翻身下馬,抱起地上的女子,急匆匆進了山洞。心裏似乎有些愧疚,有些不安,有些,害怕,是的,這麽多年他第一次感覺到害怕。
“寧拂錦,你會沒事的,你救了我,我還沒說謝謝呢,你絕對絕對不要有事。”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她清醒了些,緩緩睜開眼,望向他,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關心,心中一暖,他終歸是有些擔心她的,那做這些也值了。
“把,把箭拔出來。”她望著胸前的箭對他說。“寧拂錦,你會死的。再想想別的法子。”
“一向英勇狠辣的七殿下會說出這種話,你比我清楚,不拔會死的更快,不是嗎?”拂錦艱難地解衣,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刀,絲毫不顧忌他在場,正準備動手。
白宸說:“我來吧,寧拂錦,謝謝你救了我。有些疼,你忍著點。”拂錦笑了,這種時候她還笑的出來,她說:“你放心,受這種傷不是一次兩次了,我還不至於挺不過來。”
“你……”
“啊!”箭被拔出的那一刻,她疼的叫出來,她說:“我沒事。”然後極不爭氣的,暈了。
白宸愣愣地看著那血淋淋的箭和那倒下的某人,一向遇事沉著冷靜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半響,他反應過來,認真的幫她清理傷口,月兒剛躍過樹梢,夜似乎還很長。
半夜的時候,寧拂錦無故的醒了過來,心中一片茫然,望著處理好的傷口和旁邊已呼呼大睡的他,心頓時就安定下來,老天爺你是故意創造這樣的機會來幫我的嗎?如果是,拂錦感謝上蒼之德,然而這不過是一個開始!
第二天拂錦倒是好了不少,自小便常受這樣的傷,自是好的比別人快些,然而白宸卻倒下了,這下換她照顧他了。老天爺還真是公平,她輕輕的用手探他額頭,燙,怎麽會發燒呢,正想去外麵找些冷水給他降降溫,他似乎在說著什麽,聲音很小,她湊近仔細聽,“冷,好冷。”
思索良久,想她與他已是夫妻,且此番是為了救他性命,便解了衣裳,慢慢躺在他身側,他突然抱緊了她,她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罷了,她上輩子欠他的,她說,他的懷裏,讓人安心,明明她才剛醒,卻又睡了過去,真是比豬還豬。
白宸醒來時,天已經又要黑了,他借著夕陽的光,打量著懷中的女子,柳葉眉,尖臉,薄唇,明明並非絕色,然而此刻竟叫人移不開眼,他盯著她,神思飄遠。她突然睜開了眼,見著的是那雙漂亮的眸子,然而卻有些無神。見她望他,他驚了,猛地回神,耳朵不自然的紅了。
她忍不住笑了,然後室內是一片靜寂。“你救了我,我此番欠你良多,我會好好待你,但是我……”白宸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別說你不喜歡我,雖然我知道,可從你嘴裏說出來,我會很難過,真的。”拂錦這樣說。
“我……”一聲歎息。“唉。你覺不覺得我們應了一句話?”拂錦說。“什麽?”他開口。“夫妻本是同林鳥……”這一次卻是白宸打斷了拂錦,不知怎的,他不想聽到她後麵的那些話。“夠了,別說了,你傷還沒好,休息吧!”
“嗯。”寧拂錦微微點頭,可心裏是抑製不住的難過,是為什麽呢?白宸,你讓我別說是因為“夫妻”嗎?是因為白宸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妻,是嗎?
不知不覺五天已經過去了,真不知道兩個病殘人士是如何是怎麽撐過去的,俗話說患難見真情,雖然他們還沒有見真情,但他對她的態度改觀了不少,拂錦也是很開心的。後來現實告訴她,她高興的太早了!
拂錦想,她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人,至少在愛情麵前是這樣的,她想過若是他倆被困在此處,又何嚐不好呢!也許朝夕相對,他終歸是會發現她的好,若有那麽多的時間相處,若是死她定也是不難過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當他的暗衛找來時,她正躺在他的懷裏,他從未說過拒絕,卻也未曾說過接受,許是覺得欠她,才這般待她。
“王爺。”暗衛齊呼,對寧拂錦視而不見,也是,她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女子,何況暗衛,隻聽命於唯一的主子。
白宸下意識推了推她,然後再無動作,她的一顆心,忽的就涼了,一瞬間置身寒潭,他從來不會想到,他一個小小的動作,會將她打入無邊地獄。就在那一刻,她知道,她的幸福像泡沫,一碰便破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出山洞。白宸隻是看著,終究未說什麽。她知道,他們回不去了,她從來不是一個喜形於色的人,否則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然而此刻,她是真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