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變
而此刻,在天界的謝城卻覺得煩躁不已,他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他明明已經好幾千年沒有為誰而擔憂害怕過了,他以為,自從嬌兒離開後,他便也就如行屍走肉般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救回嬌嬌便是他唯一的目標。
而如今,他做到了,他應該高興才是,他的嬌兒,他等了那麽多年的人,他曾經愛入骨髓的女子,她回來了,又一次出現在他麵前,活生生的,鮮活得不像話,他甚至能聽到她的呼吸聲,心跳聲,她溫柔的話語聲,可是,他仍是覺得不安,似乎自己又做錯了些什麽。
每當午夜夢回,他一個人的時候,黎清的身影就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能看見她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最終,她們都成為那一幕,那時,她看著他,眼中滿是恨意,她說,謝城,你我死生不見。
謝城想,她應當真的是恨極了他,才會說出如此的話來,他記憶之中的黎清,從不許人過分相交,清醒自持,總是能把握好萬事萬物的分寸,可是,那一日,她竟不管不顧,她隻想與他恩斷義絕。
想到這裏,謝城覺得自己心口都隱隱作痛。謝城想,自己這是怎麽了,是上次黎清逼他感受同樣痛苦時留下的傷?是他心口還沒痊愈?還是別的他不敢去麵對的什麽?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薄情寡義之人,他想法設法救回玉嬌,自然也要同她舉案齊眉,相伴白首,玉嬌從來都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是他的命啊!
可是,對黎清,他也是有悔的,他不該如此利用她,如此傷害她,可是他,真的再沒有別的辦法了!不知道黎清現在如何了?
謝城想,然後他又一遍遍告訴自己,嬌兒已經回來了,他不應該再胡思亂想,她是他那般珍視的人,他應該全心全意對她好,以前沒能給她的,他都應該補給她,他要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謝城拚命告誡自己,可是,他又如何不明白,感情的事向來都是心甘情願,喜歡一個人,是你自發地想要為她做些什麽,想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她,是主動去做,而不是需要一遍遍告訴自己應該去尋,必須這樣做!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謝城想,明明玉嬌還是那個玉嬌,一樣的語言神情,一樣喚他花奴,一樣的美貌,可他怎麽竟然感覺不到自己對她那麽強烈的愛意了!怎麽多年的等待磨滅了他對玉嬌的感情?
謝城突然這樣想,然後在心底否定,不可能,他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自詡深情,也從來看不起那些薄情男子,他短短不可能成為自己厭惡的人!
“三殿下,玉姑娘醒了,吵著要見你!”門外有丫鬟稟告的聲音。靜了片刻,謝城聽到自己的聲音,“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他感到頭有些疼,歎了口氣,謝城起身,朝著玉嬌的居所走去。
侍候的人都在門外,似乎不敢進去,他們小聲議論著什麽,總之場麵有些亂,謝城頭又疼了,怎麽又是如此局麵,“嬌兒又發脾氣了?”謝城突然開口詢問,眾人噤聲,不敢發言,謝城看了看他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垂頭喪氣的樣子,有個丫頭大膽地說:“殿下,玉姑娘她……”
她沒把話說完,謝城已然明了,苦笑了下,他說:“無妨,你們且先退下,我去看看她。”接著便向房間走去,他的手剛摸著門,裏麵便傳來一聲響,同時,謝城還聽到了那丫鬟的抱怨,“玉姑娘未免也太嬌縱了些,連殿下都不曾這般對我們發脾氣。”
其他人隻聽著,沒敢說話。謝城已經進了屋,從裏間關上了門,地上一片狼藉,有他送她的各種珍寶,珠釵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這是怎麽了?”謝城放低了聲音,玉嬌沒有說話,謝城便耐著性子等她開口。“花奴,你怎麽才來!”玉嬌抱怨道。謝城隻得對她抱歉,承諾他下次他一定陪在她身邊。
可是,他是三殿下,也有很多正事需要處理,不可能隻一天天地圍繞著她轉,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我想要的東海夜明珠你尋得了嗎?”玉嬌突然發問。謝城一愣,他把這事忘了,近來實在是忙碌且勞心,他真的已經筋疲力盡了,“我……”謝城頓了頓,“已經派人去尋了,嬌嬌你別急,很快便能找到了。”
玉嬌不說話了,似乎不怎麽高興的樣子。謝城有些無奈,正想說著什麽,突然看到角落裏散發著淡黃色光芒的鮫珠,那是還在玉嬌昏迷之時,他送給她的,美容養顏且對她的魂魄有好處。
最重要的是,他記得千年之前,玉嬌對這鮫珠好奇極了,並不是因為它的功效,而是因為它是鮫人族癡情的象征,並且鮫珠裏有鮫人的執念與愛情,更是一種堅貞的象征。
那時,玉嬌說,她覺得很是有趣,若能親眼得見便好了,若她無意間得到一顆,她一定珍之重之,因為她知道,那是別人銘心刻骨的感情,是矢誌不渝的見證,她很羨慕,此生也想擁有,她會珍惜這寶玉,因為這是別人的真心實意。
她那時說得認真,他便也聽得認真,記在了心間,總想著為她尋一顆來,最美的那一顆,他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可如今,那顆鮫珠就那樣孤單地躺在角落裏,甚至積了些灰,似乎是那份真摯的感情被踐踏,不知怎麽,謝城便有些受不了這一步,他甚至有了些怒氣,那怒意來勢洶洶,又有些莫名其妙,他覺得,自己的心意被狠狠踐踏,他又好似看到自己狠狠踐踏黎清心意的那一幕,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疼痛難忍。
沒等到謝城的回答,玉嬌有些疑惑,她用美眸看著謝城,這才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花奴,你怎麽了?”玉嬌問道,聲音中帶了些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