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非是良人
劉縯功高蓋主,終是被帝不喜,借口誅殺。彼時,劉秀也為君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哥哥一死,他突然明白了君王的喜怒無常。他想盡計謀力證自己並無謀亂之心,可君王天生多疑,無奈,他隻得不顧世人眼光,是的,在大哥剛過世不久便娶妻確是不可為之事,可是,他別無他法。即便如此,他想娶的也隻有陰姬麗華。
大雨滂沱,那人站在雨中,風華依舊,麗華心中百般滋味。他在雨中,她在房裏,不遠的距離,竟是像隔著生生世世。她想要走近他,即使知道他心尖尖上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陰麗華重重跪下,朝著房裏冷漠地男子開口:“大哥,麗華願嫁劉秀為妻。”字字堅定,字字有力。陰識愣了愣,“你……”沒想到,他的兩個妹妹都被這劉仲叔所迷。“不可。”他吐出兩字。
窗外雨聲漸大,心中益發擔憂。陰麗華大聲質問:“為何不可?無論麗華還是秀華,所想嫁的人,隻有他!大哥,這是麗華唯一的心願!”
“你可知,他非常人,也許你此舉,會將自己甚至是整個陰家搭進去,你可想明白?”陰識重重地歎息,這孩子,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定然早已想通,可是,仍是這般固執。
“請大哥成全。”她已淚流滿麵,“麗華願與劉秀同生死,共患難。麗華願與陰氏脫離關係,絕不連累陰氏一絲一毫。”
“你,罷了,罷了。”陰識頭疼,“記住,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他轉身,走了出去。麗華靜靜地坐著,坐著,似乎失去所有生機!死死握緊手,秀兒,我又如何能棄你於不顧!
風聲雨聲,陰麗華的心中卻是一片靜寂。
她嫁給他的那一日,天氣尚好,可四周充斥著的,沒有一絲喜意。她不在乎,她知道,她的秀兒,比她苦上千倍萬倍!
略微不穩的腳步,陰麗華知道,他來了,她該喚他什麽,夫君,良人,仲叔。內心滿是緊張,慢慢喜悅,他是她的夫,是她將要伴之一生的人。
蓋頭掀開,劉秀臉上有一絲錯愕,而後迅速歸於平靜,他溫和地笑著,他說:“麗華,多好,我終於娶到了你!”
陰麗華沒有忽視掉他一刹那的表情變化,秀兒,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可是,怎麽會呢,沒有一人不認為她就是貨真價實的陰麗華。心底是無邊的苦澀,是,你終於遇到了陰麗華,可是此陰麗華非彼陰麗華,你若知曉,該是何種表情呢?
“秀兒。”陰麗華最後喚出的是這個名字,她的秀兒啊!“我在!秀兒……”他一頓,“在呢!”
陰麗華突然淚落如珠,這一刻,內心被漲得滿滿的,她隻是覺得原來她也可以這般幸福!
劉秀看著她,滿是疼惜,他突然俯身,吻幹她眼角的淚,而後是眉,眼,鼻,最後是嬌豔的紅唇。簾子垂下,一室溫暖。
劉秀誌在天下,她便陪他打天下!他是她的夫,他在哪,她便在哪!即使無奈,她的心也始終同他在一起!一介女子身,偏偏性子不輸於任何男子。劉秀太忙,極少有時間陪伴她,她沒有一絲抱怨,她知道,她的秀兒已經很累,她不可以再讓他為難!
女子從軍到底多有不便,眾說紛紜。劉秀無奈,最後決定將陰麗華暫送回新野,他凝視著她,滿滿柔情,他說:“麗華,對不起,又要你等我了!”
陰麗華拚命忍住眼淚:“秀兒,沒關係,我怎麽會怪你。我會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平安!”我會一直等,秀兒,不要讓我等太久!
陰麗華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她隻知道關於劉秀的零星消息,不過,她隻要他平安就夠了。
那一日,是陰識親自來找她,她有些吃驚,大哥好似一直都沒原諒她,難道是秀兒出了什麽事?她停下手中的繡活,欲起身。陰識的聲音傳來:“先坐著吧。”聲音裏竟是有些遲疑。
陰麗華的心懸得老高,她開口:“大哥,發生什麽事呢?秀……劉秀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聲音裏滿是焦急。
陰識麵帶憐憫,“出事,他好的很。如今怕是美人在懷,好不愜意。”滿是對劉秀的諷刺,“麗華,大哥早說過,他再好也不會是你的良人!你……”他不忍再說下去,無論如何,她都是他的妹妹,兄妹之間哪裏來的隔夜仇呢!說到底,他也希望她能幸福!
“什麽?”陰麗華的聲音都在顫抖,她已經猜出了點什麽。
“不久前,劉仲叔迎娶郭太主之女郭碧通。”陰識一字一句道出,陰麗華隻覺心頭血上湧,她拚命壓製。突然指交一陣尖銳的刺痛,她茫然低下頭,紅色的珠子慢慢成型,突然,她像是看見了自己的一生,多麽可悲,可笑,這竟是她的宿命!
“大哥,你先走吧!我想,靜一靜。”陰麗華閉上眼,有些無力。陰識有些不放心,可最後還是走了,他的妹妹向來是個堅強的女子,如今亦不會被輕易打倒。
聽著陰識越來越遠的腳步聲,陰麗華終是一口血噴出,眼前亦是一片模糊。對了,她剛在幹什麽?哦,刺繡,繡的是什麽?願得一人心。嗬嗬,一人心,又豈是那般好得!願啊,不過是願罷了!想來,這句話,她永生永世都無法實現了!娟布上點點紅,她想,不必再繡了。毀了,都毀了!
日子也還是一天天地過,她終於不再那般熱切地期盼他的歸來。再無刻意地等待,日子也似過的快些了。後來終於聞得他的勝利,她不過微微一笑,她想,他應該是開心的!
“……陰姬麗華,溫婉賢良,與朕同患難,共生死,朕心甚慰,特封陰麗華為陰貴人。欽此”
“……郭氏碧通,伴朕左右,不離不棄,特封為郭貴人。欽此”
“陰氏(郭氏)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陰麗華就那般站在,沒有一絲表情,也似對周圍的一切全然不感興趣。劉秀望著她,突然覺得如墜深淵,他突然有些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