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六章：妙海走廊的引線（十二）泉噬
“不好，快躲開！”
南菱忽然大聲示警，這個冥域是他所設，對於危險的氣息，他比誰都要敏感。
這次，太陰於莬的反應倒也不慢，兩隻前爪猛地收緊，淩空倒射出數裏，險險跳出圈外。周遭的惡靈可就慘了，被水線撩中的紛紛倒地不起，身軀上爬滿金黃色的光斑，繼而飛速生出鮮紅的血肉，它們撕心裂肺的慘嚎，拚命抓撓著身體，卻仍無法趕走徹骨的疼痛，就連魂殼上的死氣也開始潰散，露出純白的真魂。
與死相比，生往往更加痛苦，不老之泉完美的詮釋了這一點。對於一般的陰靈，白骨生肉已是淩遲一般的切膚之痛，而對於惡靈、鬼修，往生更意味著要散盡一身修為，重新洗練魂殼，其後果可想而知。
親眼見到那些惡靈的下場，南菱不寒而栗，於是將範昱鐸和太陰於莬裹入一陣黑風，匆忙遁向冥域的深處。
轟——一道炸雷響徹天際，金色的雲朵頃刻溢滿了整片天空，轉眼間，金色的大雨瓢潑而下。橙嶽中的洗魂池積攢了海量的不老之泉，整個冥域都遭了秧。
“南菱，你休想活著離開這裏！”
石葦恢複人身，揮舞百鈍激射而出，仿佛他才是這個冥域的主人。大雨很快止歇，那些惡靈的肉身生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痛苦更添百倍。緊接著，空中的雲朵迅速坍縮，匯成一股金色的洪流直追而去。
在往生之力的籠罩下，冥域早已支離破碎，南菱的遁速隨之放緩，很快被石葦追上.……嘩啦——金色的泉水從天而降，潑在太陰於莬身上，它周身的死氣迅速消弭，隨即跌落塵埃，絕望的慘號，翻滾著。
噗——百鈍狠狠刺入南菱的後心，繼而大力攪動，將他的身軀截成兩段，緊接著劍刃翻轉，頭顱被削飛出去。
石葦仍嫌不夠，心念動時，紅色的泉水自指尖噴出，與金色泉水匯聚一處，將殘屍緊緊裹住。陰陽兩立，人鬼殊途，人靈之眼的泉水也是陰靈的克星，這個南菱不過是魂居的靈軀，轉眼便散盡靈識，不存於世了。
“對了，還有你這個鬼崽子！”
石葦催動剩餘的泉水圍剿太陰於莬，自己則反身殺向範昱鐸，大仇得報，情骨中的執念頃刻消散，但他早已殺紅了眼。
“住手！”
虛空中有白氣凝結，一名絕美的白衣女子出現在石葦麵前。
“人魔彌殤！”
石葦一驚，從範昱鐸的喉嚨邊上抽回百鈍，順勢一腳將他踢飛出去。
“是不是警告過你，再叫我人魔，讓你好看！”彌殤秀眉微皺，緩緩抬起手。
“彌殤小姐.……彌殤小姐……”
石葦嚇出一身冷汗，隨即換上一副狗腿德行，點頭哈腰地賠笑。
“南菱分身已死，範昱鐸便不再是他的魂居，你不能殺他。”彌殤哼了一聲，賞給石葦個大白眼。
“這.……不妥吧，臨陣斬將隻為立功，他可是我升官發財的敲門磚！”石葦口中理直氣壯，卻已翻手收起百鈍，準備認慫了。
“此人一死，黑明國大軍必然潰退，這仗要如何打下去？”彌殤沒打算征得石葦的同意，反手一指，範昱鐸旋即不見。
“這.……這是為什麽？”石葦驚愕地抬起頭，兩眼直視彌殤。
自桐琴劍宗覆滅的那一刻起，許多原本不相幹的事情都彼此關聯起來。白遝之禍，望門海的異狀，桐琴的遭遇，巨海的肉身，引玄修士，戰龍蛤蜊，凡人天下，各方勢力交織雜錯，無一不彌漫著陰謀的味道。如今兩個凡人國度陳兵對壘，卻有這麽多大能雲集團山，他們明裏暗裏的籌謀，即便是個傻子也早看得通透了。這些年來，石葦自覺配合得很好，無論是戰龍蛤蜊的分配，還是與大鄭的勳貴們相處，寧可把自己扮作一個混蛋也沒擋人家的路，而今日，他卻險些栽了跟頭。
“想明白了？”
彌殤掩口輕笑，輕輕落下塵埃。
“倘若範昱鐸早死，戰爭就會提前結束，死去的凡人太少，整個修仙界都會不痛快。”石葦緩緩低下頭，眼中的精光隨之黯淡下去。
“沒錯，南菱和範昱鐸都是棋子，若被你提前拔除，有的是人等著把你大卸八塊！”彌殤實話實說。
“多謝你的提醒，我還是繼續做個傻子好了.……”
石葦慘笑一聲，眼中隨即閃過凶光，金黃色的泉水從天而降，將那頭太陰於莬裹得嚴嚴實實。下一刻，百鈍呼嘯而出，緊盯著剛剛滋生的血肉往複穿梭，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嚎響徹天際，令人毛骨悚然。
“禽獸！”
彌殤聽得頭皮發炸，低聲啐了一口。
“.……做傻子是沒問題，不過範昱鐸曾準備暗算我媳婦兒，我這個人你也知道……”石葦順勢拿出無賴相，話也隻說一半。
“黑明國那邊自有人主持大局，交我料理便是。”彌殤心中一凜，忙打了包票，生怕這位爺惹出什麽事來。
爭得了一點可憐的承諾，石葦頓生了極重的無力感，但好在家人平安，繼續做個棋子也沒什麽打緊。至於大鄭的凡人，他心底還是有些愧疚的，但生死有命，天道早成，也隻能徒呼奈何了。
迷霧散盡，太陰於莬的慘叫聲也漸漸聽不到了，石葦眼前陡然一亮，又回到萬水關前。見到石葦，龍驦連忙飛奔過來，他滿頭大汗，周身的法力忽強忽弱，顯然沒少吃那冥域的苦頭。
兩軍仍在浴血廝殺，黑明國的軍陣已在節節潰退，在關前留下大片殘屍。喊殺聲已然遠去，趙成和鹿泉卻沒有身先士卒，而是各自抱著一頭狼王的屍體放聲痛哭，在他們周圍，幾百個士兵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又不是獸語者，哭個球啊！”石葦心情不順，準備上去踹他們幾腳。
“風頭出得差不多就行了，夾著尾巴趕緊逃！”龍驦在旁一個勁兒的使眼色。
“我和彌殤也挺熟的，犯不著跑。”石葦搖搖頭，順手抄起一柄戰錘。
“不止彌殤，一起來的還有好幾個大人物，別讓老李難做！”龍驦一邊撇嘴一邊皺眉。
石葦一驚，旋即回頭放開神識，卻發現數道強大的氣息正在疾速移動，似乎是朝團山郡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