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憤怒的水
蓮外清影黃昏後，長風舞紅袖。
素手弄蛾眉，斜抱滿月，楚楚羅裳瘦。
芙蓉帳暖亦悲秋，輾轉愁上愁。
醉也不知酒，玉粒金蓴，隻道是……糙麵兒小饅頭！
石葦在百夢園中一住就是半個月，每日佳人相伴，卻不忘偷著空醉生夢死，心中卻無比的矛盾。想想也是，一邊與幾個媳婦兒溫存纏綿，另一邊不自覺地計算著別離的期限，食不甘味，也難成眠，欲以酒消解，腦中卻又被相思堆滿，終無法麵對，隻徒增傷懷罷了。
“你的附庸已全部安排妥當，第三十三天沒什麽大事，一切安好。”龍驦拿出一封信遞給石葦。
“稗神穀的九曜大軍到了嗎？”石葦揣起信，起身問道。
“昨日就到了，已然排布嚴整，就等你上鉤呢。”龍驦答道。
為了對付石葦，稗神穀已傾盡所有。據龍驦講，九宿疊殺陣不過是擺在外圍的一點皮毛，陽春之地內的修士少說也有千萬之眾，數不清的絕陣星羅棋布，妖獸、魔獸、相獸、魂獸更是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頭。所謂“天羅地網”，已經算是謙虛的說法了。
“不急，我一個月後再出去，讓那群雜碎等著吧。”石葦擺擺手，毫不在意。
“不然.……你還是去吧，早曆劫，早回家！”白諾諾輕輕走過來，柔聲說道。
四目相對，良久無言。
“聚散隨緣，少他娘婆婆媽媽的……快快快快……”
老李實在看不下去，來了一招棒打鴛鴦，一腳把石葦揣進諾湖，然後拿出放牛的鼻環兒，將石葦的老婆們連同一幹閑雜人等來了個大卷包，轉眼不見了蹤影。
過了好一會兒，石葦才露出頭來，茫然四顧，卻再也找不到半個人影。天地靜謐，巨大的孤獨感湧上心頭，進而化作悲憤的力量。
“無涯！南菱！今日讓你們死個徹底！”
石葦猛然騰空而起，發出憤怒地咆哮，他的雙眼已變得通紅，凜冽的寒氣激射向四方。與此同時，諾湖中掀起無邊的巨浪，待竄上數十丈的高空，便與石葦一道，沒入淡淡的藍光之中。
——
百夢園外，九曜大軍早正嚴陣以待，修士們凝神定氣，遙望著遠方的雪山。
剛剛還是晴空朗日，轉眼已然北風呼嘯，天空中彤雲密布，不一會兒，鵝毛大雪紛紛而落。突然，遠處的山坳裏，一道藍光衝天而起，疾速向陽春之地飛來。
“是石葦，速速布陣！”
號令聲起，九曜大軍立時動起來，步調整齊劃一，沒過多久，陽春之地外圍已然出現了九個嚴整的八角狀大陣，其形如彎月，拱衛著身後的密林，持咒聲接連響起，驚人的靈壓快速積聚。
轟——遠處傳來震天的巨響，卻很快被紛飛的雪片隔絕在外，蒼天仿佛撕裂開來，大雪逐漸彌漫了視線，遮蓋住神識。
神識的盡頭，一條白線明滅閃動，輪廓愈發清晰……當白線漫過那道藍光時，眾人才意識到它有多高，又過一會兒，就連濃密的彤雲也受到了衝擊，紛紛潰散。
“雪崩！是.……是.……是.……雪崩！”半空傳來驚恐的喊叫聲。
地上的修士們紛紛駕遁光而起，這是他們的第一反應，因為修仙者並非凡人可比，雪崩並不能稱作災難。然而，無論他們飛起多高，那條白線都遠高於頭頂，且越來越粗，越來越疾，又過片刻，耳中已被“轟隆隆”的巨響填滿。
“布陣！繼續布陣！”
高空中傳來一個歇斯底裏的吼聲。
修士們如夢初醒，連忙落到地麵，重新激發起九宿疊殺陣，刹那間，無數強大的靈壓擰合一處，化作呼嘯的靈爆，衝向那條白線。
轟——如上古雷神的咆哮，大地也隨之不停地震顫。
凜冽的寒氣徹骨而來，裹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壓，與九宿疊殺陣撞在一處。緊接著，純白一片漫卷而來，將天地萬物盡數籠罩其中……九宿疊殺陣的確厲害，煉精修為雖不起眼，但百萬之眾的法力九九疊加，其威力已到達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程度，正如石葦猜測的那樣，即便通玄境界的大能，也難逃化作齏粉的命運。稗神穀此舉可謂算無遺策，卻單單漏算了石葦。
李無常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陣法再強大，也要靠人為之，人依存於道，因此在自然絕對的統禦力麵前，人所做的一切都顯得那樣渺小而脆弱。五行，是自然的基本構架，而石葦正是水本身。
在這一刻，水徹底憤怒了。
諾湖的湖水，連同周遭雪山上亙古不化的冰川，被石葦悉數調上戰場。堅冰與雪水混雜在一處，以毀天滅地的威勢奔湧而來，又豈是區區殺陣可以抗衡的？幾乎沒收到任何阻礙，冰雪的洪流呼嘯而過，吞噬掉密林古樹，徑直衝入陽春之地，近百萬修士連個響兒都沒聽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石葦衝進了陽春之地，快……快傳訊！”
高空中傳來絕望的嘶吼，轉眼便被冰雪吞沒了。
陽春之地內，一簇簇狼煙衝天而起，傳遞到天的盡頭。與此同時，林中騷亂起來，無數修士駕起遁光，拚命逃向烽火的方向，但這樣的騷亂並不長持久，待洪流碾過，一切不複存在，便又歸於沉寂了。
陽春之地氣候濕熱，在寒冷的大周雪域中是一個異數，因此入林數十裏，冰雪漸漸消融，匯成洶湧的大河。石葦不願消耗法力去保存寒氣，於是任由冰化成水，同時裹挾了沿途的水係壯大聲勢。
在絕對優勢的水麵前，即便是那些強大的土屬性法陣，仍然不堪一擊，一路上，精心布置的法陣被衝得七零八落，逃得慢的修士也遭遇滅頂之災，被水中劇毒圍困而死。稗神穀也曾組織了幾次大規模的圍剿，但神識所及處隻有無邊的水域，又到哪裏去尋找石葦？
陽春之地並不算大，沒過多久，洪水便湮滅了叢林，漫過大澤，匯入那座深穀前的湖泊。湖泊的盡頭，深穀前的礫石依稀可見，有一條小瀑布沿著崖壁落下，通往幽暗深邃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