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目標：虛靈天（四十二）潛流
殤者，傷也。
這是《西靈通誌》結尾的一句感歎，到今天，石葦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
左臂脫臼，脖頸錯位，兩腿齊齊砸斷，還要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弓起腰，將一個肉球護在身下。
“再往上點兒，老子這肉身嬌貴著呢，可出不得岔子！”龍驦縮成一團，還拚命地往上拱。
“我就納悶兒了，明明狼心狗肺，怎麽長個馬腦袋？”石葦強支起右手向上挪了挪，展開翅膀撐住上方的巨石。
“你不是會生根發芽嗎，還不快點兒長出去？”龍驦聽說過石葦被困業土艮生咒的事，一個勁兒的催促。
“你是不是覺得弄塌一座山，就能把南菱那群畜生都殺光？”石葦將斷胳膊斷腿化成流水，重新裝在身體上，沒好氣兒地說道。
伽山崩塌的瞬間，山中禁製已不複存在，石葦深知，恢複了法力的南菱一夥有多可怕，因此他打死也不敢出去。
“上麵不行就往下鑽！”
龍驦從肉球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下方的地縫。
石葦接續斷肢耗費了不少法力，如今覺得真元虧空嚴重，於是不敢耽擱，一把抄起肉球塞進百夢園，繼而化作一汪清水深入地縫，流向黑暗的未知。
片刻後，巨響自上方傳來，緊接著是“嗤嗤”的爆鳴聲，劍氣縱橫捭闔，萬鈞的巨石頃刻化作齏粉。
“這裏剛才明明有水靈氣的反應，莫非那妖孽不在這裏？”鄭允收了劍勢，托著下巴沉吟起來。
“已經是第六處了，這山中的水靈氣真是古怪！”怨離有些不耐煩，她修煉的也是水屬性功法，卻偏偏對此處混亂的水靈氣沒辦法。
“還不是那頭凶獸害得，都已經魂飛魄散了，還在幹擾伽山的靈氣，師尊雖有手段殺它，卻無法將此地淨為純土。”南菱冷聲說道。
“難道就這樣找下去？”翠雯仙子也幾乎失去了信心。
“分出一半人手在四周布下困陣，其餘弟子繼續搜尋，清理亂石……”南菱思索片刻，繼續說道：“.……勞煩翠雯師妹點選修為高深的弟子百人，甲士數千，隨我潛入地底，將那妖孽挖出來！”
話音未落，南菱左手下壓，兩股劍氣交疊衝出……轟——地麵炸裂，開出一個裏許方圓的洞口，那洞似是極深，劍氣向兩邊一分，便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漸漸遠去，寒氣透射而出，撲麵如刀。
“石葦，看你往哪裏逃！”
南菱縱身躍起，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下。
“南菱師兄這是怎麽了？”
鄭允心中的疑竇一閃而過，隨即向後招招手，大批修士應聲潛入。
——
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石葦的確化水流向了地底，但為了隱匿行藏，流速甚是緩慢。南菱等人一口氣遁入地底數百裏，見到幾個大小不一的石洞便分路探查去了，而此時，石葦仍在石頭縫裏小心翼翼地穿行。
轟鳴聲擦身而過，尖銳的破空聲緊隨其後，伴隨著無數強大的靈壓。石葦大驚，連忙改變了水流的方向，朝著左側斜下的縫隙開辟水道。又行了百餘裏，那些靈壓漸漸遠去，可供穿行的石縫也越來越窄，石葦越發感到氣悶，對土靈氣天然的排斥使他覺得自己快被活埋了。
前方，路似乎走到了盡頭，水存在一個葫蘆形的空間裏，再難找到出口。此間泥淖不堪，且伴隨著陣陣惡臭，魂侍的直覺告訴石葦，這是腐屍獨有的氣味。周遭的土靈氣愈發濃烈，但石葦已無法回頭，他隻好翻滾旋轉，攪動細小的漩渦衝刷著泥層，盼望下方出現可供滲入的石縫。
轟隆隆——大概是南菱一夥又在哪裏鑿洞，巨力傳導過來，引起亂石崩塌，泥漿飛濺充塞縫隙，石葦被徹底困在這片空間裏，成了一潭死水。
“這樣倒好，可以歇一會兒了！”
龍驦自百夢園中出來，見石葦已化作人形，便轉身與他共坐，一齊擠在惡臭的泥漿裏。
“這裏麵本來就窄，你還出來湊熱鬧.……哎呦……”
石葦捂著鼻子嘟囔一句，剛準備挪遠一點兒，不料屁股撞上一個尖銳的突起，痛得他大叫一聲，腦袋撞在上方的石壁上。他不敢再叫出聲來，伸手在屁股後麵摸了一把，竟然粘上了大灘的血漬。
“痔……痔瘡！”龍驦一臉嫌惡。
“少扯淡，是這個東西，它.……它竟然在吸我的血！”
石葦連忙拱起身子，抽幹地麵上的水，小心拔開浮土，露出一個黛青色的硬物。這東西有如久未打磨的刀刃，半埋在土層中毫不起眼，其間有微弱的幽光時隱時現，略帶著歲月的痕跡。
刺啦——石葦如遭電擊，手上的血漬被頃刻抽離，滲入那硬物中不見了。
“這是金、水雙屬性的靈物，不必擔心。”
龍驦不知從哪兒變出個板鍬，弓著腰一通猛挖，鍬的材質是一種堅硬的靈鐵，在那硬物上擦出大片火花，但周遭的土靈氣濃鬱至極，每一鍬下去，深入不到半寸，沒過多久便累得氣喘籲籲。
“你還是算了吧！”
石葦將他推倒一旁，抬手布下數道隔絕靈氣的罩壁，隨即左手一指，凝華之泉翻湧而出，沒到膝蓋方止。緊接著，水中卷起六七個漩渦，飛速旋轉攪動起來。
然而，這個辦法很快失敗了。下方土層的質地極其精純，凝華之泉很難消解、提煉，待石葦收回泉水，土層隻下降了兩寸有餘，且更加緊密地夯在一處，再難撼動。
“生克有法，我就不信了！”
石葦心念一動，百鈍立時出現在半空，打著轉鑽下.……刺啦——刺啦——磨牙似的聲音令人不自禁地打起哆嗦，百鈍與李天的五根頭發融合一處，竟能壓倒伽山，然而麵對這土，卻隻刺入了小半。石葦運了運氣，兩股純白的水線自指尖射出，分左右滲入百鈍的根部.……這一招果然有效，百鈍吸入靈藥之泉，竟陡然長高了倍許，石葦隻覺心神一蕩，便隨著整個地麵轟塌下去，墜入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