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純白的困惑（六）千載
贔風肆虐，專挑修士多的靈山下手，每次都是殺人不毀物，偏又讓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雄姿。沒過幾日，這片區域內實力雄厚的幾股修士盡數伏誅，僅剩下兩百多個嚇破了膽的散修，三三兩兩散布各處。
石葦心滿意足，於是悄悄收回贔風，打算風頭過後進入通緣嶺。但他還是料錯了一件事，半月之後，白月洞天派人來了。
來人道號成流子，通竅中境，是一位執法長老。身為仙人，成流子見多識廣，勘驗過現場後也被搞懵了。明明遭到颶風的洗劫，靈山上的一草一木卻完好無損，而近在咫尺的山腳下卻一片狼藉，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
在詢問殘餘修士的時候，石葦就“猜測”可能是三災中的贔風所為，成流子覺得荒唐，便將他狠狠訓斥了一頓。其實成流子也沒有錯：一來，三災都是一同出現，一雷、二火、三風被鄭重地寫在每一本古籍之上，二來，若真是贔風所為，整片區域早被夷為平地，斷然不會留下活口。
最終，成流子斷定是空間亂流中的某種妖物作祟，並煞有介事地保證，白月洞天偶爾也會有巨妖闖入，但隻是過客，不會久留，令眾人安心修煉。隨後，他便沿著贔風行進的詭計，向遠方的一處絕地追去了。
到此，事情告一段落，修士們落下驚魂，各忙各的事情去了。剩下的散修實力不濟，石葦等人便名正言順地占據了通緣嶺。
“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啊！”
安廣合笑得合不攏嘴，率先霸占了通緣嶺上靈氣最濃於的一座山峰。
司空正也不甘示弱，他與安廣合兩百年前在此修煉，早已輕車熟路，不僅靈氣，對某些特殊的靈物也誌在必得。
相比之下，剩下三人要隨意得多。花如煙是女子，又是草木成精，因此領地意識極強，獨自占據了側麵的一片山域。石葦和龍驦之魂則在沒人要的地方隨意尋了兩處山壁，開鑿洞府準備閉關。
“我這次撈了不少，咱倆平分。”石葦將龍驦之魂叫到洞府中，拿出剩餘的踏雲令。
“我待上幾年便回去了，說不定還能見到你妹妹！”龍驦之魂搖搖頭。
這些年來，龍驦之魂一直在等小曼，盼她帶來八駿的消息。隻要八駿融合成功，他便又成了不可一世的龍驦，哪還需要在煉虛修士中摸爬滾打，與那些不入流的妖族稱兄道弟？石葦知他心意，於是也不強求，囑咐他照顧好三湖宮弟子，便封閉洞府，開始潛心修煉。
白月洞天果然不同凡響，濃鬱的靈氣時刻圍繞在身邊，稍稍引動法決便爭相進入仙脈。石葦每日都使仙脈的負荷達到極致，再加上三香藍曌丹的輔助，進境神速。一晃十年過去，當手臂上第一圈銀線消失的時候，石葦卻停止修煉，低頭沉思起來。
“一千年了！”
石葦掰著手指頭，細數自己活在世上的時間，反複算了幾遍，得出的結論大抵如此。事實上，石葦可以喝一口不老之泉的泉水，吐出塊石頭計算年齡，但那樣的結果真實得過了頭，即便多上一年，或少去一年，都是他不願麵對的。
一千年，都做了些什麽呢？
娶媳婦兒……為了媳婦兒賺錢，為了媳婦兒殺人，為了媳婦兒結下仇怨.……然後呢？再娶一個媳婦兒，接著賺更多的錢，殺更多的人，結下更多的仇怨.……到現在，石葦已經娶了五個媳婦兒了，恩怨糾葛理也理不清。他覺得自己活得荒唐，感情一直在這三件事上打轉，困在城裏從未出去過。
跳出這個圈子呢？石葦也曾閃過這樣的念頭，緊接著就要大罵自己無恥，再抽兩個嘴巴才算完。若真得永生，他可能會甘心如此循環，直到永遠。
“修仙者是什麽？王八蛋都不如！”
石葦仍堅定的認為，修仙者沒有一個好人，幾個媳婦兒連同他自己都不例外。但話說回來，連姼兒都造下那麽多的殺孽，這世間還有一個好人嗎？
石葦於是釋然，心無牽絆的隨波逐流。
十歲的時候是個窮鬼，一百歲的時候正與白諾諾陰陽兩隔，如今一千歲了，石葦打算好好給自己過個生日。於是他擺了一桌子好席麵，把韓素兒和龍驦之魂叫過來一起慶祝。
“一千歲，高壽啊！”
龍驦之魂喝了一杯酒，轉身就走，他覺得無聊至極。
“你怎麽回事，腦子壞掉了不成？”
韓素兒哼了一聲，連酒都懶得喝。在她早已模糊的印象裏，石葦可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
“一千年夠久了，在你們眼力卻如白駒過隙，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會這樣吧！”石葦自嘲地笑笑，便將酒菜收起，繼續打坐修煉。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自己認為比天還大，在別人眼裏可能不值一提。但日子總要過下去，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有時候，我行我素未必是一件壞事。
荒唐的日子隻有這一天而已，其餘的時間，都是艱苦枯燥的修煉。每過十年，石葦手臂上的銀線便會減少一圈，仿佛大樹的年輪，準確鐫刻著歲月。
從此每隔十年，界麵之力便會在某處準時爆發，將那些手上沒有銀線的修士清理出去。又過五十年，白月洞天的法則駕臨通緣嶺，司空正、安廣合、花如煙以及龍驦之魂都被清理出去。
石葦與司空正三人不過萍水相逢，名字、住處，甚至相貌都是假的，除了一開始聯手據敵，這六十年來並沒有什麽交集，出了白月洞天，便會被傳送到天南海北，這點緣分也就此斷了。
稍有感懷，隨後仍然是枯燥的修煉。白月洞天果真名不虛傳，石葦早在地四十年便跨過了煉虛中階的門檻，到第九十五年，更得窺煉虛高階的門徑。石葦自煉精以來，還從未在百年內有如此進境，不禁欣喜若狂。
“你在白月洞天苦修百年，已強過外界千載。若再輪回一次，必可突破通竅境界，成為人人仰望的仙人。”韓素兒在一旁給石葦捏著肩膀。
“我會信守承諾，去煉魔塔一行。”石葦拍了拍她的玉手。
“如此，我百年前答應你的事情也會兌現！”韓素兒嫣然一笑，手上力道又加了幾分。
石葦不由得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