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淺淺埋下的毒
入夜時分,廣和城中華燈初綻,北城的鬧市區,各色店鋪仍舊開門迎客,街上行人摩肩擦踵,熱鬧非常。
劉夢雲今日心情大好,得了趙徹、趙筱二人的名帖,秋池山的事情已無懸念,她回到落腳點,竟破天荒地給每名弟子發下五塊靈石,又允許他們四處逛逛,然後帶著十幾名核心弟子返回北城,準備四處轉轉,一飽眼福。
北城主街上,最為醒目的就是棠溪丹榜,夜色中,藍色的石碑上流轉著一行行閃亮的小字,引來不少人駐足觀看。劉夢雲一眼便看到了洛桑果的行市,收購價還是每斤兩塊靈石,沒有限量。她欣喜不已,正想上前尋找守榜的執事,卻忽然被人叫住。
劉夢雲今日可謂雙喜臨門,那人張口便詢問是否有洛桑果賣,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立即又有四個人圍上來,寒暄一會兒,便上賓一般將天宏門一眾人請到旁邊的茶攤。一番討價還價,這幾人竟真的掏出了靈石,按棠溪丹榜的價格將劉夢雲等人身上的洛桑果全部買走,足足六萬斤。劉夢雲心花怒放,破天荒地要請眾人飲酒,於是帶著大家離了主街,七拐八彎地來到一座酒樓前。
大通酒樓位於主街後側,這裏雖不豪華,菜色也很普通,卻是外來修士和散修的匯聚之地,很多修士在此劃拳對飲,氣氛很好。劉夢雲見這裏價錢便宜,於是吩咐大家圍成三桌,要了些酒菜,一同暢飲。
“師叔,那些人從我們手中買走洛桑果,再賣給棠溪世家,都是兩塊靈石一斤,明明是賺不到錢的嘛。”一名弟子不解地問道。
“他們是在囤貨。”劉夢雲輕輕抿了口酒,微笑著說道。
“囤貨?莫非洛桑果還要漲價?”另一名弟子驚道。
劉夢雲警惕地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再過半月,交易會正式開始之前,洛桑果的價格會漲到每斤五塊靈石,如今兩塊靈石收了,自然大有賺頭。”
“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等些時日再賣!”先前那名弟子一臉的沮喪,明顯對上午那筆交易痛心疾首。
劉夢雲心中一歎,黯然搖了搖頭。她原本不想便宜那些囤貨販子,白白錯過了商機,但情勢所迫,卻不敢不賣。交易前,那五人自報了名號,自稱玉陽宗六大公子,看他們佩戴的家族徽章,身份不似做偽。最近幾天,劉夢雲對靈髓一脈的各方勢力了如指掌,所謂六大公子,就是玉陽宗幾大家族的少主,這其中每一家的實力都高出天宏門數倍,萬萬招惹不得。更何況,今天來的隻有五位公子,而剩下的一位,正是棠溪世家的石公子。這五人擺明是受了石公子的指點,準備大肆囤貨,狠賺一筆,若自己堅持不賣,被他們在石公子麵前告個刁狀,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我們三日後趕往秋池山,洛桑果的事容後再議。”劉夢雲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想到這次賺到的靈石遠超想象,不但陪送的孝敬全找了回來,自己也能截留不少,心情不覺又暢快了許多。
就在此時,兩名散修打扮的人走進酒樓,他們衣衫襤褸,神情沮喪,邊走邊唉聲歎氣,直奔這邊而來。
“鄭道友,胡道友,可等到你們了!”劉夢雲鄰桌的幾名修士立即站起來,用力揮手。
兩人愣了愣,隨即強擠出笑容,向眾人拱手作禮,然後落座。
“兩位道友這是怎麽了,竟然如此落魄?”坐在主位的一名虯須大漢疑惑地問道。
“唉,不瞞周道友,我們入山遭遇了強盜,險些就回不來了,趙道友跑得慢些,已經.……”那姓鄭的修士麵色頹然,隻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你鄭家依附白火殿,雖是小族,卻也頗有威名,是哪個狗東西如此大膽!”周修士大怒,將桌子拍的山響。
“真是一言難盡啊.……”姓鄭的修士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緩緩敘述原委。
原來,棠溪世家樹起丹榜,大量收購靈物,害得小靈髓山中的修士個個心癢難搔,於是紛紛進山,依丹榜所需尋找靈物。
十天前,姓鄭的修士得到消息,廣和城以西千裏外有一處山坳,常年被濃霧籠罩,其中竟然生有大量的伴參草。棠溪世家壟斷了靈髓一脈的靈酒生意,一直在大肆收購伴參草,交易會前夕,更將收購價格提升了兩成之多,鄭姓修士大喜,立即邀請兩位好友同行,準備大撈一筆。三人進山向西,潛行兩天一夜,果然發現了那處山坳,剛要采集靈藥,卻發現兩群人正在拚殺。對陣雙方盡是禦劍修為,其中一方是十幾名黃袍道士,另一方卻服飾雜亂,數十人盡皆散修打扮。三人見勢不妙,立即逃跑,不想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追上殺死一人,鄭、胡二人拿出看家本領,拚命逃竄,這才撿回性命。
“平常爭奪靈物,達到目的便會罷手,而這些人,個個出手狠辣,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那些道士中還有一位獸語者,操控一頭鐵翅鷹靈獸,可瞬間長大十數倍,即便如此,仍是寡不敵眾.……”姓鄭的修士越說越激動:“足足十幾個人啊,全部被亂刃分屍,這還不算,還要抽出生魂,斷去輪回之道……”他說完便痛苦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依兩位道友看,這兩群人是何來曆?”周修士沉聲問道。
“殺人者雖著便裝,打鬥間卻有不少人遺落了假發,我看得清楚,他們竟是一群僧人,而那群黃衣道人不像本地修士,估計來自某個邊陲小國的宗門。”姓胡的修士繼續說道。
“道友請看,是不是這樣一身黃衣?”一個陰沉的聲音從後傳來,眾人回頭尋找,卻見一旁的桌前正坐著一名道姑,麵色極其難看,而與她同桌之人,都穿著清一色的黃衫。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就是這樣一群道士!”姓胡的修士指著劉夢雲身邊的劉玥筎,眼睛睜得老大,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胡道友!”周修士立即揪住他的衣領,將整個人按在桌子上,做出個噤聲的手勢,見他平靜下來,這才低聲說道:“小靈髓山中的僧人還會有誰,你就不怕招惹禍端嗎?”
劉夢雲大駭,她臉色蒼白地坐回椅子上,剛才的完全不見了。是啊,在小靈髓山中,敢這樣明目張膽殺人越貨的僧人還會有誰,瑤光寺在九大宗門中屬於末流,但對於天宏山,就是大象和螞蟻的差距,別說殺幾個弟子,就算將天宏滿門屠盡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她有些後悔輕易暴露了身份,萬一被那些僧人盯上,可就危險了。
“周道友錯了!”那姓鄭的修士突然抬起頭來,解釋道:“瑤光寺的僧人多習木屬性功法,而這些僧人用的都是土屬性功法。其中有一門法術我還在書中見過,叫做八步禪法……”
幾人低聲耳語,卻將劉夢雲晾在一旁,但她是煉精修士,修為高出他們整整一個境界,又如何聽不清這番談話,當聽到“八步禪法”時,她的臉已經變成鐵青色,兩隻拳頭捏的“咯咯”作響,身邊幾桌的弟子們噤若寒蟬,大氣也喘不出來。
“幾位道友,你們也有好友死於非命,難道不想報仇嗎?”劉夢雲強忍住怒意,盡量用和緩的口氣說道。
“報仇?”幾人回望了她一眼,都苦笑著搖頭。
“這位前輩,我知那些被殺的修士是你門人.……”周修士歎了一口氣,用同情的眼光看住劉夢雲:“但你可知道,這小靈髓山中每天都有拚鬥,每天都有人被殺,如果個個都去報仇,這裏早就成了修羅場了。”
“修仙界就是這樣,強者無人敢惹,我們這些弱者就隻有被打被殺的份兒。”坐在周修士旁邊的一名修士接口道。
“哼!”劉夢雲冷哼一聲,似是對這人的話十分不屑,但臉上的怒意已經消退了不少,人也緩緩坐回了椅子。
“蠢貨!”
酒樓一角,坐著一個身著黑袍,頭罩鬥笠的酒客,他此時半端著酒杯,嘴唇微微翕動,從牙縫兒裏擠出兩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