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行賄入門
大年初五，白龍會在鎮口張貼了一份榜文，把在本地開設分舵、選拔弟子的事公諸於眾。這份榜文是陳秀才起草的，其中自然大書王護法如何武功蓋世，斥退山賊，如何俠骨仁心，提攜鎮上子弟的壯舉。榜文還附帶了一份新收納的外堂弟子名單，共23人。鎮上的人擠在一起聽完了榜文，都將異樣的眼光投向石葦，大家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牧童居然也能入選。
石葦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可以不做牧童，而是去府城當一個堂堂正正的幫派弟子，遂了媳婦的心願；憂的是，最終還是花掉了媳婦的下聘銀子，這頓軟飯算是吃撐著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賺得回來。
石葦覺得自己媳婦真是厲害，她既能猜到白龍會要收納弟子，也能猜到新弟子會去府城，最關鍵的是她還拿出了一件無往不利的法寶——銀子。王護法看到那個元寶（一個元寶是100兩，修仙者不知道，石葦也不知道），一張俠肝義膽的臉當場碎了一地，他隻忙著往懷裏揣銀子，也不問石葦是何許人，銀子從哪裏來，就一口答應了石葦的請求。待王護法的心緒平複了，才把臉從地上撿起來拚上，一本正經地討論起石葦的身份。但還沒等石葦把心提到嗓子眼兒，王護法又開始自顧自地為他編造出各種理由，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倒是用不上了。當王護法得知石葦水性不差，頓時喜上眉梢，隨即將兩名隨從和鎮長叫來，大肆誇讚了石葦一番，對自己能發現如此英才深感快慰，兩名隨從也打蛇隨棍，盛讚王護法滄海拾珠，為幫中甄選人才殫精竭慮。一場鬧劇後，石葦便被內定為白龍會的外堂弟子。
二月初二龍抬頭，新晉外堂弟子於這日抵達玉州府。
石葦穿上了外堂弟子的青衫，胸口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銀亮龍紋，一路行來，早脫了從前的土氣，眉宇間多了幾分自信。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個牧童搖身一變，與他們平起平坐，實在是荒唐至極，尤其是王護法對他關愛有加，還不時與他攀談兩句，更讓大家心懷怨懟。於是，石葦順理成章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後，沒人與他說話，甚至沒人正眼看他。石葦自己也有些自卑，啟程時，別人家都在大包小裹地往府城托運行李，隻有他孑然一身，別人都有爹娘送到鎮口，相擁而泣，他隻見到了告了假匆匆趕來的李大嬸和小四。“以後可能會好些吧，至少還有諾諾在.……”石葦這樣想，心中舒坦了許多，於是快走兩步，跟上隊伍進了城門。
白龍會總舵設在玉州城南，黑漆大門位於主街之上，連著望不到邊的高牆，比鄰芷江而建，占地不下數裏，即使與整個鬆樹溝鎮相比，也小不了多少。主街附近，碼頭、貨場、酒樓、店鋪應有盡有，這些都是白龍會的產業。石葦已經不是牧童，但待遇並未好轉，他仍然沒資格走正門，而是隨隊從一個角門進入總舵。
總舵內仍是街市模樣，一條條青磚鋪成的道路，隔出一個個規整的小院兒，最寬闊的主街盡頭，是十來個高大的建築，就像蒿草身後聳立的鬆樹。道路上熙熙攘攘，石葦注意到，除了王護法外，街上的人大都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青衫，一看就知道是外堂弟子，此外還有穿黃衫和黑衫的弟子，其中黑衫弟子最少，偶爾才能見到一兩個。王護法的兩個隨從就穿著黑衫，胸口那個銀色龍紋格外醒目，給人威嚴霸氣的感覺。
“王師叔安好。”一名身著黑衫的年輕人遠遠迎上來，對王護法躬身行禮。
“劉師侄來得正好，這是新收納的外堂弟子，你去安排一下住處，順便講講幫裏的規矩。”王護法微笑點頭，又回頭道：“龍潭試練之前，你們要聽從劉師兄安排。”說完，王護法便帶著兩個隨從，朝主街盡頭而去。見王護法等人走遠，劉師兄淡淡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揮揮手，走向旁邊的一條小路。
靠近高牆的一個小院是石葦等人的臨時居所。這個小院有兩間正房，兩間廂房和一間簡陋的門房，院內種著花草矮樹，中央還有一口水井，一下住進20多人，頓時顯得十分擁擠。劉師兄隻將隊中的四個女弟子安排在西邊廂房就不管其他人了，隻吩咐大家放好行李，到北側的演武場集合。石葦很不幸，正房、廂房已經有人了，雖然都是通鋪，但有劉碩主持分房，也絕對沒有他的位置，無奈，石葦隻有住進四麵漏風的門房。
一刻鍾後，演武場上聚集了數百人，劉師兄站在高台上，開始宣讀幫規。石葦這才知道，這次參加龍潭試煉的，不僅有從玉州府各地分舵挑選來的新晉弟子，也有總舵內的外門弟子，總共有八百多人，而自己這隊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
“行走江湖，要有兵器防身，五日後龍潭試練，大家做好挑選自己兵器的準備……”讀完幫規，劉師兄提了提精神，朗聲說道：“本幫靠跑船放排起家，打拚百年方有今日氣象。曆代幫主飲水思源，故甄選弟子首重水性，因此，為你們準備的兵器藏於龍潭之內……”
白龍會總舵旁邊有一座矮山，山後有一個水潭，據說白龍會第一任幫主劉牧本是江邊漁夫，因偶見白龍之影映於潭中，遂有所悟，得不世絕學《白龍戮影決》，幾經江湖風雨後開宗立派，逐漸興旺。白龍會曆代幫主把這個水潭視為聖地，每年三牲祭拜，甄選弟子也設於此。所謂龍潭試煉，就是將各類兵器置於潭底，讓外堂弟子入水撿拾，以一個時辰為限，得到兵器者即成為內堂弟子。這龍潭試煉看似簡單，但潭水深達十丈，水性稍差者很難潛入潭底，更兼試煉舉行的時間是每年二月，潭水冰冷刺骨，每年通過試煉者十不足一。
聽劉師兄講，這龍潭試煉是外堂弟子成為內堂弟子的唯一途徑，每年都有眾多外堂弟子趨之若鶩。
白龍會外堂也叫市井堂，弟子有數千之眾，都和石葦等人一樣身著青衫。這些弟子雖能學得一些粗淺武藝，卻隻負責打理幫中生意和雜務，地位低下，若遇到幫派火並，外堂弟子也必然充當炮灰。
如果通過龍潭試煉，成為內堂弟子，境遇就大不一樣了。白龍會內堂弟子不足千人，他們不僅可以穿上代表身份的黃衫，每年有一定銀錢支用，還可以學習高深的武功，假以時日，也能在江湖上打出一定名頭。內堂也稱上三堂，分為山水堂、講武堂和精英堂。山水堂不但負責航船護鏢的生意，還可以進山采集草藥、山貨，再放排外運，是幫中收入的主要來源；講武堂精研武功，專門培養高手，承擔著護幫、執法的職責，也承擔著王護法那樣開設分舵，爭奪利益的重任；精英堂是幫中核心所在，堂內弟子僅百餘人，他們區別於其他兩堂，穿著黑衫，皆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白龍會之所以成為玉州四大幫會之一，全靠精英堂弟子支撐門麵。
石葦偷偷打聽了一下，白龍會弟子是有月俸銀子的，外堂弟子每月300文，內堂弟子每月2兩，精英堂弟子更是高達10兩，這愈發堅定了他進入內堂的願望。一旦進入內堂，省吃儉用五年就能還上聘禮，如果再多種點麥子和草藥，還可能用不上五年，這樣就沒人再說自己吃軟飯了。石葦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財迷，比當初的王護法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