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小言篇(一)
然後不等我感歎人生,周行之就給我閉上了筆記本電腦,不由分說抱著我就朝著臥室走過去,身為一個敬業的作者我還在死命地掙紮:“放開我,好歹讓我把那一章寫完吧!”
“不放。”
“哥哥哥,求你了,我都寫到你帥氣地變成了一襲紅衣了,那張妖孽的臉分分鍾能夠迷倒一群妹子……”
“不放。”
“你到底要怎樣?”
“要你。”
馬丹,看來還真是說不通了,我幹脆摟著他的脖頸閉上了眼睛,幹巴巴地說:“那你來吧。”
周行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看你這視死如歸的表情,跟為夫要強迫你似的。”
“本來就是!”我撅著嘴發泄著心中的不滿,“自從嫁給了你,我每天早上都起不來……上班都困得要死,現在寫故事也累得要命。”
“夫人要習慣。”
事實上,一直到了三年以後我還是沒能習慣。
周鈞言已經三歲半了,現在的他在上幼兒園。
現在的我脫離了醫療界,真正地去做了我喜歡的事情,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每天的生活忙忙碌碌,雖然有時候也需要加班,工資不算太高,但我非常滿足。
從小到大我都太聽話了,當初學醫也不是遵從自己的本意,但是一直以來我都保留著自己的夢想,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舍棄大學的專業,去完成年少時候的夢。
我做到了。
周行之的工作也是一直都在進行,公司裏比我更加繁忙,而小言越大就越黏人,接送他上學的任務就落在了我身上。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周鈞言即將放學。
幼兒園門口有不少家長都在等著接送孩子,身穿職業裝的我混跡其中顯得格外嬌小。
下課鈴響起,一群孩子潮水似的湧過來,他們從束縛之中解脫出來了,一個一個歡脫得如同脫了韁的野馬,蹦蹦噠噠的。
諸多小孩子的身影之中,小言和一名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慢慢悠悠地過來。
這動作,以及和小女孩說話那不羈的神態,簡直和他爹一模一樣。
我緩慢地搖了搖頭,忽然想起在鏡中看到周行之小時候,大約就是這個模樣,氣宇軒昂,眉宇之間充滿了不服輸的氣質。
“媽媽!”
小言朝著我揮動手臂,一手牽著小女孩就奔了過來。
我略帶疲憊地笑:“小言言,今天怎麽樣?”
“還不錯!”他指著小女孩,非常正式地介紹,“這是小霜,我剛認識的朋友。”
小女孩羞澀地摸了摸自己的馬尾,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阿姨好。”
肉嘟嘟的小臉露出兩個酒窩,甚是可愛。
我蹲下來戳了戳小姑娘的臉頰:“你好呀,小言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小女孩確定地說,“小言同學可好了,今天我的橡皮掉在地上,他還幫我撿了起來。”
行啊,小子挺會撩妹的。
“葉霜!”
有個男人在叫她,身姿頎長,大約有一米八五,應該是小女孩的爸爸。
小女孩脆生生地應聲,看著她爸爸大步走過來。
“你在做什麽呀?”男人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愛憐地問。
小女孩揪著一縷黑發,仰著頭嘟嘴:“我和小言一起出來的,就跟阿姨說說話,小言說阿姨一個人在這裏等著太孤單了。”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周鈞言,你這手段和你爹簡直一模一樣啊,還我太孤單了?撩妹你就直白地撩,不要拿你媽當擋箭牌好嗎!
我白了周鈞言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這小姑娘挺漂亮哈”
長睫毛,大眼睛,尖下巴,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長大了絕對是個美人兒。
“謝謝啊。”男人對著周鈞言看了看,說,“小夥子挺精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姑娘被她爹接走了,我也就帶著周鈞言打車回家。
坐在計程車後座,周鈞言把書包放在腿上,煞有介事地問:“媽媽,你真覺得小霜長得漂亮?”
我點點頭。
確實挺可愛的,而且看起來很聽話。
這麽一來周鈞言立刻得瑟起來,拍著胸脯:“那當然,我看上的。”
“周鈞言,合著你上學什麽都沒學會,就會撩妹了?”我在他眉心戳了一下,扁著嘴表示我的不滿。
周鈞言卻是一本正經地反駁我:“媽媽,我爸說了,撩妹要從小抓起,不然以後我很容易沒有女朋友的,這樣呢,你就沒有兒媳婦,你以後就不能抱孫子……”
熊孩子掰著手指頭跟我細數他找不著對象的種種後果,然而……寶寶你現在才多大啊!就開始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堆,把我說的是一愣一愣的,到最後我無語了,兩手一攤:“你爹說的話就是聖旨了?”
“當然。”
“那我說的就不算數了?”
周鈞言意識到我的不悅,轉了轉眼珠開始恭維:“你說的話是懿旨。”
“懿旨?”我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周鈞言淡定地解釋:“媽媽,虧你看了那麽多的宮廷劇,皇上說的話是聖旨,皇後不就是懿旨嗎!”
小言言你贏了。
我簡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計程車司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孩子行,腦筋轉得快,以後絕對是個棟梁之才。”
沒等我謙虛兩句,周鈞言飛快地接話:“謝謝師傅!”
我深深地懷疑他並不是個三歲半的孩子,而是一個二十歲的靈魂裝進了三歲娃娃的軀體。
整天麵對他們爺倆,我都懷疑自己現在壓根就沒有智商,一個比一個會忽悠,而且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臉不紅心不跳,一言不合就開始套路。
十幾分鍾之後我們就回家了,現在我們沒有住在溫家別墅,而是換了一個比較正常的小區,前前後後都有人家,不至於像別墅那麽偏僻,大晚上的回個家都覺得恐怖。
沒想到的是周行之已經回來了,此刻正窩在沙發上看報紙。
聽到腳步聲他說:“回來了。”
“嗯。”我一邊把包放下,一邊挽起袖子說,“周行之你兒子可厲害了,今天撩了一個小妹子。長得不錯,萌萌的,大眼睛。”
周行之對小言招了招手,要命的是,小言還用驕傲的目光看著周行之,仿佛是在等待誇獎。
“不愧是我的兒子,真有我當年的風範。”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因此我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然後就去做飯。
小言趴在茶幾上寫作業。
這是我們和小言的約定,每天放學先寫完作業才能吃飯,事實上小言寫作業的速度非常之快,往往我飯還沒做好他就把作業寫完了。
起初我以為他隻是在應付,就把每一個題目都檢查一遍,竟然沒有什麽問題。
對此周行之非常自戀地說:“我兒子,智商隨我。”
今天也是如此,小言高效率地寫完了作業,然後趴在飯桌上安靜地等待著吃飯,每次這個時候我才認為周鈞言同學是個安靜的美男子,乖得不要不要的。
做好飯我隻需要大吼一聲:“周行之,過來端碗!”
某人便是屁顛屁顛地過來,飛速地把碗碟放在飯桌上。
小言隻看了一眼今天的菜,就發出了不滿的哼哼:“又是西葫蘆炒雞蛋!都幾天了還是一樣的菜,媽媽,你難道把那個賣西葫蘆的攤位承包了?”
我黑著臉坐下來,抄起筷子沒好氣地說:“我每天上班那麽忙,還得下班以後才能做飯給你們吃,有的吃就行了你還那麽多意見!”
“小言不要媽媽做飯,小言要吃爸爸做的飯!”
我承認周行之廚藝不錯,但是……他懶啊!無論再好的廚藝,他懶得一動不動就發揮不出來,沒辦法,還是需要我來做飯。
看著撅著嘴的小言,周行之無奈地聳肩:“爸爸沒時間。”
然後夾了一筷子西葫蘆放在口中,含含糊糊地說:“你看媽媽做的飯哪裏不好吃了,還是……挺好的。”
他費力地把口中的西葫蘆咽下去,表情像是喝了一副沒有加糖的中藥。
沒愛了沒愛了,吃我做的飯有這麽艱難?
“爸爸睜著眼說瞎話!”小言繼續拿筷子敲打碗沿,敲著敲著還出來節奏感了,這小子更加得瑟,用腳尖一下一下踢著凳子。
果斷還是喜歡周鈞言不會跑的時候,雖然話多了點,但是沒有這麽討人嫌。
每每碰到這種情況,我就抓緊時間跟周行之遞眼色:“你看著辦。”
我是沒有什麽耐心哄孩子的,周行之一見我要炸毛,頓時對周鈞言勾了勾手指:“周鈞言你過來。”
“幹什麽?”小家夥不情不願。
“你是男人嗎?”
“是!”說的斬釘截鐵。
周行之循循善誘:“我們來進行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不讓媽媽聽見,行不行?”
小家夥異常歡脫地跟周行之去了書房,兩個人嘰裏咕嚕說了足足有五分鍾。我還真沒興趣聽他們兩個說的內容,但每次這種談話過後周鈞言都會變得異常聽話。
好像周行之有一種魔力,不需要打罵,就能夠讓孩子從調皮搗蛋變成乖寶寶。
如我所料,周鈞言從書房出來就坐在沙發上抱著碗開始吃飯,周行之滿意地看著他大口大口吃飯,笑得眉眼彎彎。
吃著吃著,周鈞言忽然看向了窗外,現在正值傍晚,天邊染上了一抹紅霞,像是古代美人塗抹在腮幫的胭脂,別有一番美感。
突然之間,他冒出來一句:“喂,你要幹什麽?”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頭一次出現了。
當初有周鈞言的時候,周行之就是靈體狀態,因此周鈞言身上的陰氣也比較重,從小就能夠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特別小的時候周行之怕嚇到他,就在他眉心開了一個封印,近一個月來封印大有破解的趨勢。
“你好呀。”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音調高得有些刺耳,像是有人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劃著金屬片。
先前也經常遇鬼見鬼,我已經習慣了,但是神經還是會忍不住繃緊,然後習慣性地看向周行之:“去吧,周大人。”
“爸爸,你不要傷害她!”小言驟然抬眸,表情非常堅決。
對於以前發生的事情小言大都記不清了,但是他隱約知道自己的父親不同尋常,能夠處理一些靈異事件。至今我還記得小言在淡忘了曾經的那些事之後,頭一次和周行之探討靈異問題。
“爸爸,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
對於這種問題周行之向來不會強迫他人,都是處於一種中立的立場,愛信不信。
“幼兒園有個小朋友說總會有一個小哥哥和他玩,但是我根本就看不到什麽小哥哥,就說他撒謊,但是他說他沒有。我們兩個爭了老長時間,現在我想了想,忽然覺得他太認真了,不像是撒謊。”小言兩手捧著自己肉嘟嘟的臉,眼中寫滿了疑惑。
“你現在認為是什麽?”周行之甚有耐心地問。
周鈞言撅著嘴仔細地思索著,認認真真地說:“我認為是有的,可能隻是我看不見而已。他說那個小哥哥不僅僅跟他說話,而且還能幫他完成願望。有時候他想要吃冰淇淋,跟小哥哥說一聲,就會有人給他買。”
周行之從現世鏡中看過跟隨那小男孩的靈體,得出了結論:“有些人去世之後,在這世上可能還有留戀的人,就會跟隨在那個人左右,這個叫做守護靈。”
“真的有守護靈?”
“守護靈隻是靈體的一種,信不信由你。”周行之如是說。
從那之後周鈞言也是站在中間立場,別人說別人的,他不會插嘴,也不會反駁,但是他有自己的思想。
一直到了最近他頻頻看到那些靈體,算是真的相信了。
周行之去把那個小女孩趕跑的時候,小言握緊了手中的筷子說:“他們以前也是人,也有感情,要是我有特異功能就好了,這樣就能幫助他們完成心願。”
“你真的這樣想?”我驚訝地問。
“當然了!”小言鼓著腮幫子,“我有時候會在窗戶邊上和他們說話,他們告訴我說,我們家房子有結界所以他們進不來。他們很孤單,很少有人能夠看到他們,更別說跟他們說話了……可是我現在很弱,能夠做的最多也就是跟他們說說話。我想幫他們,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