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誰在說話
周行之重新穿好衣服,動作緩慢地轉過來,眼中含著熱淚,仿佛電影裏麵的慢鏡頭,悲傷的眼神卻是被無限放大的,一眼看來不異於有人用刀子捅進了我的心口。
痛到不能抑製。
“爹!”周行之再喚一聲,“撲通”一下跪在墨虛麵前,垂著腦袋說,“對不起,我來遲了。”
墨虛一下子哽咽了,斷斷續續地說著淩亂的話語:“沒有晚,你來了……冥羽,真沒想到你還能回來,是爹不好……你快起來。”
我趕忙閃到一邊,圍觀這父子兩人的重逢,刹那間覺得自己特別多餘,而且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跪還是不跪,如果有個地縫讓我鑽進去就好了……
糾結之際,周行之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這是屏幽,我夫人,您兒媳婦。”
墨虛那幽深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讓我無所適從。
萬萬沒想到我和真正的公公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的,而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傻乎乎地擺擺手:“你好,我是屏幽。”
順便附帶一個幹巴巴的笑容。
“我是不是讓屏幽去教你治愈之術來著?”墨虛眯著渾濁的眼睛,努力地從我這張臉上尋找著舊日的回憶,“這麽說來,是你爹我一手促成了你們的相遇,你得感謝我。”
“是。”周行之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父親大人是我們的媒人。”
“你過來。”
墨虛似乎想起了什麽,等周行之移到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就對著他的耳朵說了一些什麽話,估計是用了什麽法術,我與他二人距離如此之近也聽不到半點聲音。
耳語完畢,周行之點頭,十分善解人意地說:“知道了。”
墨虛和他進行了一秒鍾的眼神交流,隨後問道:“這段時間沒有你的消息,他們都以為你失蹤了,事實上發生了什麽?”
周行之盡量簡短地與墨虛講解了試煉過程中發生的事情。
我百無聊賴,就不打擾這對父子的敘舊,就在地牢周圍走一走,全當散步了。地牢陰森森的沒什麽好看的風景,左右不過是幾棵大樹而已。
除此之外是一條潺潺的小溪,流淌著的水都是暗黑色,像是從下水道裏流出來的汙水似的。
土地也是黑乎乎的,基本上沒什麽植被,偶爾有一些些也是地衣,葉子上覆蓋了塵埃。就連空氣裏都彌散著絲絲縷縷的灰色,一吸一呼之間總感覺鼻腔裏全是霧霾。
很難想象我以前居然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那麽多年,幸虧我看不到,不然以我的性格肯定分分鍾溜之大吉。
但轉念一想,若是當初真的離開了這個不毛之地,也就遇不上周行之了。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麵前有一個十字路口,對於我這樣的選擇困難症來說,霎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同時又怕自己發揮路癡屬性走丟,幹脆沿著河道一路前行,這樣如果我想要調頭回去也能有個參照。
大約走了五百米就走不動了,明明看到前麵有一座石橋,可無論我如何邁步都無法靠近那座橋,看似仍舊在前行,實際上卻是始終在原地打轉。
不禁讓我想起了先前那些慘痛的經曆。
難道是又撞鬼了?
轉念一想冥府別的沒有就是鬼多,在大街隨便走都能遇見一堆鬼,在這種犄角旮旯地兒遇見鬼自然也是再正常不過。
我幹脆不走了,站在原地大喝一聲:“是誰!出來!”
沒有誰出來。
放眼望去周圍空空蕩蕩的,除了那條小河就是幾株灰白色葉子的小灌木,看起來蔫得要命,跟要死了似的。
我撇撇嘴,仍然不死心地說:“出來!哪家的小鬼這麽大膽,居然敢跟我鬧著玩?”
“誰在說話?”
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無法分辨出具體方位,因為四麵八方全都是這聲音。
我慢慢地轉了一圈,瞧見南方冒起了一縷黑色煙霧,這一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我撒丫子就朝相反的方向跑過去。
奇怪的是,剛才那種感覺消失了,這一次我很順利地拐進巷子裏,狹窄的巷子一眼看不到頭,我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而去,絲毫沒有想過前方會出現什麽。
看見岔路就左拐,不停地左拐,最終下了樓梯進入又濕又冷的地宮。
視野暗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扶著滑溜溜的石壁往前走著,腳下時不時地踩上一些硬邦邦的東西,漸漸適應了光線,我才發現那些都是人的骨骼。
雙腿開始打顫。
我調頭想要走出去,但已經晚了,在地宮裏繞來繞去,我居然真的找不到先前的入口了。
著急之餘,我自言自語起來:“到底在哪裏呢?剛才明明記得就在這個地方,怎麽現在不見了?”
是誰這麽跟我過不去?!
我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又不敢往裏麵再走過去,就扶著牆壁亦步亦趨地行走,每一步都像是有刀刃割著腳心,艱難非常。
“馬丹,到底是什麽情況!”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容易多想,我猛然間記起現在周鈞言還在家裏,不安之感漸漸沸騰。有紅藥在呢,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如是自我安慰。
“是誰?”
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在石壁之間回蕩著,黑暗之中,我仿佛能夠感受到音浪一波一波衝擊著耳膜。
我大氣也不敢喘,生怕這個陌生人會對我做出什麽事情,萬一不小心煙消雲散了可就慘了。但也不能就這麽僵持著,這個人是我離開地宮的希望。
猶猶豫豫,我還是開了口:“你是誰?”
那人幹咳一聲,喘息著回答:“許久沒有人來看過我了,你是、是來殺我的?”
“我不是……”下意識地擺手,突然想起他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動作,於是慌忙放下手臂,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是不小心跑進這裏來的,然後就走不出去了,你能幫我離開嗎?”
“你跑進地宮來做什麽?”他的聲音沙啞,說這幾句話仿佛耗盡了他的氣力,接下來就是止不住的咳嗽,一聲又一聲。
就像是有肺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