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黑鴉大人，最近可好
一座城沸騰了。
不過半個時辰，幾乎所有的鬼魂都知道曾經的那個冥羽大人回來了。
迎接我們的是無數隻鬼的簇擁，周行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裏麵擠出來，轉身帶著我溜進一處空蕩蕩的巷子。
“總算是擺脫了……”
“怎麽，冥羽大人難道不喜歡被人追捧的感覺？”我故意揶揄他。
周行之把食指壓在下唇上示意我不要說話，沿著這條曲曲折折的巷子飛速前行，巷子很窄，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行走，因此我們不得不一前一後。
他死死地牽住我的手，等走到第一個岔道果斷左拐，這裏是個大宅子的偏門，周行之單手結印，對著門鎖輕輕一拍，輕微的聲響過後，鎖開了。
我們躡手躡腳地進去，順便合上門。
有種做賊的感覺。
院子很大，我們不得不在縱橫交錯的小道上穿行，直至到了荷塘邊上遇見一隻女鬼，她身著水洗藍的衣衫，一臉憂鬱地盯著那搖擺不定的灰色荷花。她留著及肩長發，低頭的姿勢使得那張臉被烏黑發絲完全遮住，說不出的詭異幽怨。
我自動腦補出女鬼一抬頭，展現在我麵前的便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於是偏過頭去不敢看她，甚至大氣都不敢喘，怕驚動了這隻女鬼。
周行之偏偏主動跟她打招呼：“雲姨？”
乍一聽到這聲音，女鬼刷的一下扭過頭來，身子在前，腦袋卻是轉了一百八十度，突出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所在的方向。
有些不敢相信的，她問：“你是……冥羽大人？”
“對。”
“不，冥羽大人分明在人界失蹤了，任誰也找不到影蹤……”她說話輕飄飄的，像是哄小孩子唱起的歌謠，“難不成是他們放出來的假消息？”
“我被害了。”周行之無比淡定，仿佛是在講別人的事情，“因禍得福，我找到了一個人。”
話題突然轉到我身上，我有點尷尬，尤其是雲姨從荷塘上飄過來，一秒鍾就和我麵對麵，她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我這張臉，好像我五官都長歪了似的。
莫名被人這麽注視著，我頓時手足無措。
“屏幽？”
雲姨不可置信地念起這個名字，爾後望著周行之，似乎是要得到他的確認。
“正是。”
雲姨忽然笑了，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的嘴巴被割開了，刀口往上翹起，形成了詭異的弧度，因此這個笑容也顯得陰森森的。
我後撤一步，下意識地抓緊了周行之的胳膊。
“沒事的，雲姨不會害你。”
可是她長得也太恐怖了吧！分分鍾要給我嚇出心髒病來！
要命的是，她還伸出手來想要觸摸我的臉頰，我再退，幹脆退到了牆根，脊梁骨緊貼著牆壁，那冰冷濕滑的手順著我的下巴上移到顴骨，那感覺就像一條蛇在臉上爬過去。
“屏幽……你回來了。”
指尖停在了我的眼角。
她湊了過來，鼻尖幾乎要擦過我的皮膚了，一雙死魚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眼眸，眼中含著三分疑惑七分不解：“這是凡人的眼睛？”
“是的。”
“不好。”雲姨收回了手，大拇指在各個指節輕點，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掐指一算，“幽冥菩提物歸原主，幻海恐怕要開啟了。”
“我會盡快處理。”
說完周行之就拉著我飛也似的離開荷塘，踏入了另一條石板路。
不時地有鬼從旁邊經過，看到周行之的時候紛紛表示驚訝，然後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就更是驚訝。
周行之忽略了他們的反應，熟門熟路地奔向大殿。這個並不是我們平時所知的閻王殿，隻是一處住所的正廳而已。
今天似乎是什麽宴會，一個身著黑袍的人端坐在主位，兩旁的人披著一襲灰袍，臉上掛著麵具般的笑意，一看就是一些權臣。
在他們說說笑笑之際，我們兩個突兀地闖了進來。
很明顯的，主位那個人的笑容僵硬許多，醞釀了一陣子才說：“大哥，你怎麽回來了？”
一名頭發花白的男子起身，施施然行了個禮，慢吞吞地說：“冥羽大人，別來無恙？”
男子眼風溫和，即使如此也無法隱藏住眼底那刀鋒一般的銳利，他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估計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
我有強烈的直覺，他就是鬼泣。
周行之大步上前，忽略了男子的話，揚了揚下巴對上主位上那人懷疑的眼光，平靜地說：“黑鴉大人，最近可好？”
聲音不大，威嚴之感卻是從他唇齒之間彌散而來，漸漸充溢了整個空間。
在場有些臣子打了個寒噤，紛紛看向現任冥王黑鴉，他一張臉生得很是年輕，清瘦清瘦的，顴骨有些突出，一眼看過去就讓我想到了三個字——小白臉。
他一雙手緊抓著椅子扶手，憤怒之意在睫毛下遮掩著，隨時要爆發出來。
然而他壓製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換成了虛偽的笑容，道：“各種事物都有序進行，本王終究沒有讓父王失望。”
“哦？”周行之斂去了冰冷的笑意，麵無表情的一張臉如同寒夜裏的木頭，單單一個眼神足以將體內殘存的寒氣散發出來，“你心裏若有父王，就該知道他的囑托。”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空氣裏仿佛有一根繃緊的琴弦，隻需要輕輕一撥就會斷裂。
“冥羽大人，您回來的似乎有點太晚了，不論前任冥王的囑托如何，現如今黑鴉大人已經坐穩了冥王的位子，大人在這個時候回來……是有什麽目的？”鬼泣一步上前站了出來，依然是拱著手恭恭敬敬的動作，說出的話卻是句句帶刺，非要給周行之安一個謀反的罪名不可。
“冥羽並非有何目的，不過是來探望舊人，順便謀個一官半職養活夫人。”周行之甚是圓滑，同時一手攬住了我的肩，霎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看得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挺好挺好。”一名中年男子撫著胡須起身，笑眯眯地看著鬼泣，“冥羽大人剛剛回來，鬼泣大人何必如此針鋒相對？”
“嘶……老臣怎麽感覺尊夫人很是熟悉……”鬼泣摸了摸下巴，如鷹隼一般的眼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仿佛要把我看個透。
“對，我也看著眼熟。”身著灰白色長裙的女子赤腳走來，腳腕上纏繞著的鈴鐺叮咚作響，聲音清脆悅耳。這麽多權臣裏麵就隻有她一名女子，想來定是欒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