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你不是說了麽?想要功成名就。”時隔多年再次看到這段屬於兩個人的記憶,葉鬆風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時間教會了他平靜。
褚郊很是心酸地笑了:“說是那麽說,沒想到你還真的相信了。”
“不是這樣的嗎?”葉鬆風斂了衣袖到骨鏡邊上,試圖看一看鏡麵上還有沒有別的情景,可惜什麽都沒有,現在的鏡麵是一片漆黑,像是有人故意在上麵刷了油漆。
褚郊也湊過來,偏偏下一秒就有了畫麵。
身著白衣的陸九引獨自一人在亭子裏彈琴,已經是夜深人靜之時,沒有人過來聽,他倒也落得清閑。時不時地有兩聲蛐蛐叫,也顯得他沒有那麽孤單。
指尖在琴弦上翻飛,一曲畢,他又彈了幾個音,不知怎的,琴弦居然“啪”的一下斷了,他不得不把琴弦接上,整個過程都特別不走心,弄得手指又給割破了。
他也不去包紮,隻是望著長廊的方向自言自語:“榮華富貴又是如何,我隻不過是想跟隨你而已。”
然後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黑暗深處。
這個神反轉讓我們都很是意外,本來前麵都已經鋪墊好了,陸九引喜歡功成名就,想要出名,不然不會進宮後來又嫁給寧遠郡主。
原來看事情從來都不能隻看一方麵,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說不定會是另一番景象。
葉鬆風驚訝得遲遲說不出話來,此時已經過渡到下一個畫麵,是在一幢宮殿之內,葉鬆風和陸九引相對而坐,旁邊還有一個寧遠郡主。
除了郡主之外,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侍女陸陸續續上來茶點,葉鬆風準備開吃,此時寧遠郡主幹咳一聲,理了理雲鬢,高高興興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九引要成親了。”
“怎麽……”葉鬆風手裏的筷子應聲而落。
他尷尬地去撿筷子,愣了半天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嘴裏說出來的卻隻有一句話:“很好,這不一直都是九引想要的麽。”
寧遠郡主吃飽喝足歡喜地出去遛彎,隻剩下這兩個人相顧無言。
葉鬆風不知道該說什麽,陸九引不知道從何說起。
良久,還是陸九引打破了沉默:“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不僅沒有離開皇宮,反而在這個泥潭裏麵越陷越深。”
“沒關係。”葉鬆風看著高遠的房梁,覺得那般美好的曾經距離他們越來越遠,好像天空一樣不可觸摸,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喃喃道,“你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現在終於求得了,有什麽好辜負我期望的呢。再說了,我所期望的,不過是你能夠過上想要的生活,現在你如願了,我也是如此。”
陸九引歎息一聲,取了酒壺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遠去。
葉鬆風自始至終看著那個單薄的背影,依然覺得那抹純潔無暇的白衣不屬於這輝煌的宮殿,可惜,他選擇了這裏,他不願意離去。
能有什麽辦法。
陸九引在柳樹下行走,柔軟的柳枝搖搖擺擺拂過了他的肩頭,他提著酒壺一邊走一邊喝,最終是走不動了。他依靠在一株碩大的柳樹上,眉眼之中是無限悲哀:“成婚麽……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郡主,也不該成婚,可是我等小人物在郡主的麵前如同草芥,還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更何況她說如果我不肯娶她,她就會砍斷你的雙手,我怎麽能……琴是你的命啊,如果你從此後再也不能彈琴,那麽,你一定會怪我的吧。你一定無法容忍,無法容忍一個自私自利的陸九引。”
風吹起了柳絲,吹起了那烏黑的長發和白色的衣袍,初春時節,這場景如同一幅美好的畫卷。
隻是畫中人身不由己。
陸九引後來真的和郡主成婚了,大婚之日葉鬆風伴隨女皇去參加婚禮,這一天,陸九引頭一次穿上了鮮豔的紅衣。
葉鬆風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再無半分生機,才沒過多久,他就已經長出了白發,那根根銀白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他老了心死了,也許他曾經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對生活充滿了期待的少年,但那終究隻是曾經了。
在葉鬆風的生命之中,他死過兩次,第一次是入宮之時,第二次是九引大婚。
他親手為九引倒了一杯酒,說:“百年好合。”
說這話時他沒有一點笑意,像是在完成一個任務,說完了也不等陸九引接過酒杯,就自顧自地喝下那杯酒,旁人一片嘩然。
他又倒了一杯,親眼看著陸九引喝下去。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
沒有人知道葉鬆風去了什麽地方,大家今日的焦點是寧遠郡主和她的新郎官,自然沒有人注意一個低賤琴師的動向。
他去了自己的宮殿,把一條紅綾搭在房梁上,自縊而亡。
很晚了才有侍女發現了他,那時他已經死去多時,眼睛有些突出,嘴角卻是浮起了一抹笑意,情景十分詭異。
陸九引趕來之時他就是這副模樣,他為他掩上了眼眸,這麽一來那笑意就更加明顯了。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葉鬆風肯定是瘋了,也絲毫不理解為何他的嘴角還是帶著笑的。
但陸九引理解,他雖心痛知己的逝去,但他也知道這對於葉鬆風來說也許是最好的歸宿,畢竟他終於是結束了現在的生活。
對於葉鬆風來說,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死亡也許是一種新的開始。
他死後之後,陸九引不再當眾彈琴,甚至寧遠郡主纏著他要他彈琴,他也是委婉地拒絕。偶爾在夜深人靜之時,他還是會取出屬於自己的那架古琴,細細地彈撥幾個音節,然後一個人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就是什麽都不想去做。
有時候他會去葉鬆風的宮殿裏看一眼,起初隻是出自於思念,但有一天,他居然在宮殿外的涼亭裏聽到了琴聲。
鬆風琴的琴聲。
其音清冽如泣如訴,聽得他心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很久很久也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