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最害怕的事情
顯然程一澤在這裏已經很久了,他帶著我走了一段路,遇到岔路也拐得特別順。大約到了第三個岔道,他停了下來,用指關節在石壁上敲了三下,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
“轟——”
石門緩慢地打開,將道路隔斷,露出了一片平整的實地。不遠處有兩個身影,從高度來看相差無幾,兩人一前一後,後麵那個我能認出來,就是韓子歸。
他不停地追逐著前人的腳步,每走一步還要呼喚一聲:“你停一下,停一下!”
那人不停,機械性地繼續朝前走,韓子歸也就繼續追趕。
很快地我發現了,他們看似一直在走,其實根本沒有移動半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一直沒有變過。
韓子歸的目光始終凝聚在那人的身上,他伸直了手臂似乎想要觸摸到他,可根本無濟於事,他的絕望與希望交替著,充盈了整個空間。
“阿延,阿延!你停一下!”
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韓子歸有些哽咽。
我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覺得這個人就是縛魂袋裏的那個,也就是韓子歸一直以來想要讓我幫他尋找的人。
喲,真沒想到讓韓子歸那麽魂牽夢縈的居然是個男人。
我充分地發揮了我的想象力,試圖把他們兩個之間的故事填補完整,最後還是程一澤扯了扯我的衣袖,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我瞄了瞄程一澤攬著我的胳膊,忽然覺得特別別扭,就往旁邊側了側身子,幹咳一聲。
很明顯的,那是一個幻境,韓子歸一定是沉浸在裏麵無法出來,這麽說來,我遇到周行之應該也是幻境,那些話……應該不是真正的周行之說出來的。
我不放心,特意問了一下:“他為什麽會這樣?”
程一澤解釋說:“這是那隻鬼設置的幻境,每個進入山洞的人都會看到內心最害怕的事情,如果無法釋懷,就隻能一直被困在幻境之中,直到死亡也走不出來。想要走出來的話,必須有外來人員打破幻境。”
“那裏麵的人也是幻境的作用咯?”
“當然。”程一澤看了看我,“但是在幻境裏受過的傷是會帶進現實的……”
他後麵又說了句什麽,我沒聽清。
原來我內心最害怕的是周行之喜歡上韓盛音啊,既然是幻境,那麽他對我說的那些話也都不是真的咯?但現在想起來,那些話真心如利劍一般,遠比這刀子要狠的多,當時隻看著那是周行之的容顏,打心裏還是有些抵觸那種無法遮掩的陌生感。冷靜地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周行之要跟我說再見,肯定會溫柔地給我一刀,而不是那麽絕情狠毒。
隻是幻境,真好啊。
我忽然有些小慶幸。
看來韓子歸最害怕的就是追不上那個阿延,所以才會一直處於那個場景之中無法脫身。
怎樣才能讓他出來呢?
“喂!”
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嗯?”我詫異地望著程一澤,“怎麽了?”
“我剛剛問是誰捅了你!”
我十分大度地擺擺手:“這不重要。把韓子歸弄出來才要緊。”
程一澤自告奮勇要去救韓子歸,而我就在一旁淡定地看著。
他繞到韓子歸身後,突然衝進結界,猛地推了一把,韓子歸在根本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身體迅速前傾,“撲通”一下穿過那個“人”,重重地撞在石壁上。
“次奧!”
他罵道,然後摸了摸額頭,試圖用手去抓那個模糊的身影,指尖從一團迷霧中穿過之後,他立刻明白了。
“媽的,居然拿阿延來騙我!”
“阿延是誰?和你什麽關係?”我叉著腰瞪著眼,像個審判官一樣等著韓子歸說出實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韓子歸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環視一周瞄到了程一澤的身影,答非所問:“哦既然找到他了,那我們就走吧,去程家交差。”
“不急。”程一澤上上下下審視著韓子歸,摸了摸鼻尖說,“我也很好奇你跟剛才那個人有什麽故事。”
韓子歸幹笑一聲:“不好意思,我不想講給你們聽。”
“那好吧。”我攤開雙手,“我們走啊程一澤,把這個人自己留在山洞裏,看他還怎麽嘚瑟。”
程一澤也不含糊,當下拉著我就裝模作樣地走了兩步,隻聽見韓子歸在後麵叫住了我。
“喂,秦小布。”
我還以為他要跟我講故事了,激動地不行,迅速地轉身,問:“啊什麽事?”
“我很好奇,你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麽?”
“就是啊,我也很好奇。”
程一澤馬上和韓子歸站在一邊,居然聯合起來針對我!
真是牆頭草兩邊倒。
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才好。
我沒說話,默默地朝前走著,然而韓子歸就跟摸準了我的心性似的,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我猜你看到了周行之。”
對此,我隻能回應三個字:“嗬嗬噠。”
“這麽不想提起來,說明你最害怕的是他離開了你。”韓子歸低低地笑了起來,帶著些許的驕傲,“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我依舊默不作聲。
“你就對他這麽沒有信心?”
我頓了頓,說:“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韓子歸不再言語,山洞重新回歸到當初的寂靜,我們三個人前前後後地回到了我碰見程一澤的地方,然後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程一澤說這裏被施加了法術,要想出去要麽破除法術,要麽就走另一條路。
那是他剛剛發現的一條新的路,可以避過法術,但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且他自己也不確定能不能走出去。
對於鬼術韓子歸兩手一攤,表示他自己在幻境中消耗了很多能力,其餘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他破除術法。
於是我們三個人浩浩蕩蕩地踏上了程一澤開辟的道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總之最後見到陽光的時候,韓子歸帶在身上的方便麵已經吃完,而我也快要餓暈了。
腳底板疼的要命,小腿就跟灌了鉛似的,即使如此我還是堅持著下山,蹭了個旅遊團的車回到了市區。
再次看到摩肩擦踵的人群,忽然有了一種從山溝溝裏進城的感覺,同時也悵然若失。
因為裏麵沒有我想要見到的人。
現在是傍晚,我跟韓子歸找了一家快餐店,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東西,程一澤身為靈體就隻能在一旁看著,還不時地舔一舔嘴唇。
剛吃完飯,我們也沒做停頓,打算直接去中心醫院,當務之急還是要讓程一澤快些回到身體裏麵。
走了那麽遠的路,我實在是不想和白領們一起擠地鐵或者公交,真是太尼瑪難受了。
然而韓子歸歪著腦袋對我露出了禮貌性的微笑:“秦小姐,由於您的食量太大,已經超過了錢包的負荷。”
說完他還拍一拍癟癟的錢包。
那天我出來根本沒帶多少錢,卡也不在錢包裏麵,現在……看起來隻能乘公交去了。
現在正好是下班時間,我快要被擠成肉幹了,韓子歸艱難地從人群中探出頭來,感慨道:“幸虧那位不用投幣,不然錢還真不夠。”
有人非常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我沒應聲,假裝不認識這個神經病。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車,我們略顯狼狽地進了醫院,熟門熟路地上了電梯。
事實證明我的運氣還不錯,剛到了電梯附近門就開了,不少病人家屬從裏麵走了出來,其中還有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白襯衫身材挺拔,女的依舊是黑裙子妖豔冷酷,肩上還臥著一隻黑貓。
又是周行之和韓盛音!
我都快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怎麽老是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鬼混!
而且周行之的眼中寫滿了寵溺,看得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在看什麽?”韓子歸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很是奇怪。
我瞪大雙眼又看了看,兩個人依舊是有說有笑地從我跟前經過,韓盛音的餘光在我身上掃了一下,頓時一股子冷冽將我包圍,周行之骨節分明的手攬在她肩頭,像沒看見我似的直接走過去。
“你看不見嗎?”
“看什麽啊?”韓子歸一臉迷茫,揉了揉眼睛又朝著電梯外麵瞄了兩眼,“明明沒人了啊。”
電梯門就在這時合上了。
站在我旁邊的程一澤補充說:“連鬼都沒有。”
嘿,那還真奇了怪了,我剛剛看見的那兩個是什麽?
韓子歸抱起雙臂,像審罪犯一樣:“你到底看見了什麽?說出來或許還能幫你,不說那我也就管不了。”
我憋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說,一直到出了電梯才說:“等程一澤活過來再說吧。”
“也行,隨你。”
湊巧的是,今天程媽媽和程爸爸都在,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跟程媽媽介紹韓子歸:“這位是法師,來救程一澤,我讓徐恬跟您說過的。”
程媽媽先前還好,含著淚向韓子歸問好,一聽我說徐恬的名字就繃不住了,哭喪著臉說:“恬恬那姑娘命苦啊,就不該走的,怎麽就走了呢……”
我有些納悶:“她,走了?”
程媽媽更傷心了:“對啊,年紀輕輕的居然撇下父母走了,這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徐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