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老農的背影
霍思怡聽得很認真，葉天總是能時不時的帶給她一些意外的驚喜。葉天說的情況霍氏恒通已經注意到了，隻是對於解決方法還仍有疑慮，但至少葉天所說的辦法確實可行，大陸的官員往往一屆不管一屆的事，自己的政績好看是最主要的。所以抓住這點，再給他們一些表麵的政績操作，那麽要一個穩定發展環境還是不難的。
不過葉天為什麽這麽做呢這完全是站在霍氏恒通角度的分析，說是不說東海的缺點可最終還是說了一個致命的缺點。他為什麽敢這麽直接說出來呢難道是東南沿海普遍都有這個缺點
不，絕不是，相對那些發展了十幾二十幾年的開放城市，雖然領導個人的施政思路和政策很重要，但投資者整體的收益率和穩定性還是比較有保證的。恰恰是東海這種不是改革開放第一批或者第二批發展起來的沿海城市政策的連續性才相對差很多。
“嗬嗬，看來你完全把自己當成霍氏恒通的人了。不過我不相信你會完全站在我們的角度這麽分析。因為這是個很重要的原因，一旦領導更迭，我們十幾億甚至幾十億的資金投到這收益率得不到保障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或者，我們很有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放棄在東海投資，那時候你不是千古罪人我不相信你還有辦法在東海官場立足”
葉天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他很認真的看著窗外，聽到霍思怡的追問一點也不奇怪，他下意識的拿出根煙，然後又無聲的放了回去
“沒關係，抽吧，隻要你告訴我原因”霍思怡主動允許他可以在車裏吸煙，葉天也沒怎麽客氣，關鍵在於他跟霍思怡之間的關係還是比較特別的。不是純粹的保護與被保護也不是純粹的投資商與小警察，或多或少經曆這麽多，總有了點朋友的意味。
即便是霍思怡問葉天的這個問題更多的也是出於朋友的角度，所以他很快點著，輕輕吐出幾個煙圈。
渾身上下一陣舒爽，自從出了酒店大門上車，他的神經就一直高度緊張，因為他知道那隻幕後黑手的厲害，知道這樣出來霍思怡隨時會發生危險，而關鍵時刻他能做的隻有擋子彈
他也緊張，隻是不會表麵表現出來而已。畢竟他離開部隊和戰場太長時間了，這些年的大學生活和混日子讓他把原來的那種高度集中的精力已經消耗殆盡。現在完全是憑借一種剩餘的身體本能在硬撐，他很清楚這次任務之後一定要加大訓練量了，他要恢複並且保持一個相對較高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隻有這樣真正發生意外事件的時候他才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迅速而高效的解決。熟悉的香煙味道貫穿全身，他稍微放鬆了些。
然後開始低聲解釋。
“我這樣說沒什麽不妥，因為華夏有句老話，叫做早起的鳥兒有蟲兒吃。東海的確存在政策不穩定的風險，可是這裏也蘊含著巨大的機會。每個要真正發展的城市，對於第一批來投資的高科技產業巨頭的待遇都是空前的友好和優惠。而這種空前是後來者無法想象和享受到的”
“所以隻要霍氏恒通抓住了這種空前的好處和政策，再為自己的企業謀求十幾年的穩定政策環境，那麽利遠遠大於弊。相對那些第一批發展的城市，現在幾乎沒什麽像樣的優惠政策了，都在逐漸收緊口袋。說白了，原來給你們外來企業的優惠實際大多是從政府的財政收入當中扣除以換取外資進入技術的引進產業的發展。”
“可是當他們連續發展了15年以上，自己已經具備了輕度造血和循環能力的時候，自然不會再把自己的財政收入往你們商人口袋裏放”
“我不經商，也沒有那種高超的思維和頭腦，所以隻知道抓住一件事分析一下而已我說完了”
葉天說的很快也很幹脆，顯然這些東西並不是臨時爆發即興發揮的，而是早就在他腦子裏根深蒂固，這是他作為一個東海人固有的思維模式。
霍思怡輕輕點頭，“明白了，在你看來，我們跟東海市政府至少是雙贏，各取所需，而且時機剛剛好，對麽”
葉天卻不接這個話茬，他再次強調，“我說了我隻是說自己某一方麵的看法，至於整體的投資回報率以及風險評估政策評估經濟指數評估金融環境評估還是要看你們自己。再者說政策也不光光是地方政策，還有中央層麵大的發展方向和思路，你們肯定早都在考慮之中”
霍思怡不再說話，開始難得一見安靜的思考，她到底在想什麽或是在衡量什麽，葉天就不得而知了。而他也沒有過多心思和精力去顧及霍思怡想什麽，他還要密切注意路況
越接近開發區東區地塊車流量越是稀少，整個護未大隊的氣氛就越是緊張。東海市開發區是省級經濟技術開發區，一共分為東西兩區，其中西區是較早發展並且已經形成一定生產規模的區域。而東區則是近三年重新規劃加大開發力度和推進產業升級引進高精尖技術的新區
所以習慣上叫開發新區，而市裏的人則更習慣叫東區
東區原本都是農田，為了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果合理，也為了可持續發展，所以大規模占地拆遷補償。而相對來說華夏東南沿海改革開放這麽多年郊區的老百姓沒事隻做一件事，那就是蓋房子，有錢沒錢也要蓋房子，不管能不能主人，隻要是房子，再想辦法托人搞到房照就萬事大吉。
因為即便是郊區的農民也不難猜測，他們的田地他們的家早晚有一天都會被占到，被拆遷的。所以現在東海市裏年輕人當中有這麽一種特殊的婚娶說法，要娶就娶個郊區新娘，至少少奮鬥30年
為什麽道理很簡單，原本首都地下的農村戶口城鄉結合部的農民，因為房地產開發和工業開發再加上城市化進程。自家的平房田地被占了，會有相應的補償。最常見的就是以房補房，這樣一來很多早該房子的人家一下子由貧下中農變成了暴發戶。本地戶大房子拆遷後一家分上六七套房子的大有人在。如果這家裏還隻有一個女兒，那就最完美不過了
因為即便是葉天這樣東南大學軟件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一年在東海外企的收入達到20萬就已經相當高了。可是除去必要的稅費保險公積金等等，除去必要的生活成本和娛樂花費，即便是稅前20萬的收入一年到頭剩到手裏的也不過五六萬，相對東海市區均價1萬2的房價來說杯水車薪。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達到號稱百萬富翁的培養基地東大軟件學院優秀畢業生的收入水平呢少之又少，東海的環境很好，房價很高，可是平均工資才2700元左右。這個數字會讓很多人覺得不解或者不服，但是現在社會就是這種現實現狀。高收入階層的確存在並且逐年增大，可是同樣跟低收入階層的收入差距和距離也越來越大，甚至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臨界點
所以現在全國很多地方都在提二次改革，政治改革，不是主動要改，而是到了非要繼續改不可的程度。以勞動力密集型瘋狂開放和告訴發展30年，一些被掩蓋和掩藏的內在問題體質問題正迅速的多方位多類型多角度的顯現。
所以才有了娶個郊區老婆的說法，因為即便是一個家庭分了3,4套房子，也不是一般城市白領奮鬥多少年就能夠實現的。甚至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水平。
相對葉天的家庭，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在東海屬於富裕階層，但絕不是富人。他家的富裕跟他沒什麽關係，是因為葉正林和宋花花都是級別較高的政府或者事業單位人員，也就是官員
所以例如房子和汽車，這都是原來分配製度下他們優先擁有的優先資產。
相對來說被占地的郊區農民中，年輕的都很願意被拆遷被補助住上樓房還有大筆的補償款拿。可是年紀大一些的也無不表現出對未來的迷茫和擔憂。農民沒了地，住進樓房以後怎麽活呢他們除了種地貌似別的什麽也不會
聰明的腦筋靈活的轉變了，開始做小生氣或者出去打工，不靈活的依然在自己的新樓房裏或者即將被占的農田裏垂頭喪氣。
“葉天，這原來都是麥田吧”霍思怡也突然問到了這個問題。葉天點頭，“是，東區這邊規劃的2萬畝高科技園區有百分之七十五是征用的耕地”
“不過你不用擔心或者不理解，這才國內十分正常，因為現在種地根本就不賺錢，農民也願意住上樓房出去打工逐漸變成城裏人”
霍思怡這次沒有點頭，她馬上又沉默起來，重新陷入新一輪的思考。終於他們要看的地塊已經到了，在充分偵查沒有危險之後霍思怡才在葉天的貼身護衛下下了gl8。一下車她立刻被路邊的油菜花所吸引，蹲下身子，努力的去聞。
“嗯，這味道真好。”
放眼望去，整塊地塊很平整，位置很好，交通更便利，水電氣等基本設施也已經全部連接到位，看起來缺的就是一個像他們這樣的大投資商。
突然前方有兩個挎著竹筐的農民從遠處的小山腳下走過來，江小魚自然對他們進行了基本的觀察檢查，然後才放行，她從心裏不願這麽做，但現在是特殊時期不得不如此。
霍思怡卻突然攬住兩人，是一對年紀很大的農村夫婦。
“嗬嗬，你們好，這裏的地都被占了你們怎麽生活啊”
霍思怡的問話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驚訝，因為她好像是個人民的父母官一樣，兩個老人抬頭看了看衣著光鮮洋氣的霍思怡。
“你是什麽人”老頭防備的問道。
霍思怡柔和的一笑，“嗬嗬，我是投資商，要在這裏投資建廠。”
老頭一聽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拉著老伴直接氣呼呼的走了。霍思怡一臉茫然，她的本意是想通過當地的農民多了解一些實際情況，可是看來當地的農民對投資建廠這件事頗為反感，這是為什麽呢
她不禁抬頭看身邊的葉天，希望葉天能給她一個相對明確的答複。葉天掃了那老夫婦蹣跚的背影一眼，低聲說道。
“霍小姐不用太在意，年紀大的農民一旦失去了土地他們會覺得心裏很不踏實，因為以往不管怎麽樣，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隻要自己種糧食種菜就能養活自己，而現在田地被占了，他們也沒有別的勞動能力，年紀大了，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住著樓房吃不上飯了”
“而等你們建廠之後，一定要多配合當地村鎮多培訓和錄用當地的農民工，這樣能讓你們的企業可以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更好的生存。”
陪同霍思怡的依然隻有身邊的葉天索菲亞馬林和王小冬四人，王小冬和馬林站的也比較遠，在霍思怡近前的隻有葉天和索菲亞，所以葉天說話也沒什麽顧慮。再說他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
但是索菲亞對葉天這種突然地悲天憫人卻有些反感，隻是看霍思怡的臉色對葉天頗為讚同，她也就沒辦法說話了。
霍思怡舉起右手擋在額頭，盡量看的更遠，然後意味深長的說，“是啊，現在差不多內憂外患了，既要選擇一個能有立刻高回報率投資的地方，又要跟當地的政府農民各行各業打好交道”
“做企業，也是一項綜合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