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君子

  單思意是第一次來單府的外書房。


  以前原主膽小從來沒出過內院,所以單思意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就隻是從小倩等人的描述和原主有限的認知裏獲得。


  單遠山的外書房很大,院裏種了不少蘭花,大多是名品。看樣子花了不少心思,養的極有精神。


  廊沿下掛了一個鳥籠,有鳥叫聲傳來,婉轉輕靈,像是百靈又像畫眉。單思意走上去才發現,裏麵養了一隻紅靛頦,羽毛光亮,看著就是有極好的鳥把式在侍候。


  單思意湊近看看,那鳥側頭看她,一點也不怕人,逗的單思意也微微笑起來。


  半夏上前敲門:“老爺,三小姐回來了。”


  “進來吧。”


  裏麵傳來單遠山的聲音,半夏忙伸手打開了門請單思意進去,“三小姐進去吧。”


  單思意從鳥籠上收回目光,邁步走進了書房。


  這裏的書房布置的莊重,和南宮閩的書房比起來多了幾分沉悶。不過細細想想也沒什麽怪異的,畢竟單遠山是一朝的丞相,在這裏見外客多,自然不能像南宮閩那種富家公子一樣把書房布置的輕鬆隨意。


  “父親。”


  單遠山微微點頭,指指一旁的檀木椅示意她坐下:“坐下說吧。”


  單思意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原主這個身體還真有些吃不消,這幾天還是要想辦法把這個身體給補起來。


  “父親叫我來有什麽吩咐?”


  單遠山並不答,先是轉頭看看邢管事,“你下去吧。”


  邢管事恭敬的行個禮,轉身走了出去又把門帶上,然後守在了門外。


  書房裏隻剩下父女二人,單遠山這才問道:“今日去南宮家怎麽樣?”


  “老樣子,父親不是見過?”


  單思意說的隨意,單遠山不由一滯,見過是見過,但並不愉快啊。這個女兒總能輕易的讓他亂了心態。


  “明日再去就讓府裏的馬車送你過去,省的路上再出什麽意外。”


  單遠山雙眉緊急,沉著臉看著單思意。


  “原來父親不是要問我的罪啊?”單思意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旁邊檀木桌上的茶:“那我就放心了。”


  “問什麽罪?”單遠山一愣,隨即想到昨天的事,不由有些氣了。


  昨天依著於氏的意思是還要派人過去把單思意押去跪祠堂的。可是單遠山卻想到南宮家對她的看重。


  若是她真的沒什麽本事也就算了,如今治好了南宮閩的病,隻怕是南宮家對她感恩,這麽大一個人情,南宮家往後都會記著。


  單遠山不是個短視的人,他坐鎮朝堂,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剛才邢管事所說的,眼前這個女兒天天關在院子裏,不像其他幾個女兒還請了先生教導,她又是怎麽學成如今的模樣的?


  “父親若是不問罪,我就先回去了。昨天淋了雨又受了驚嚇,今天還有些不舒服呢。”


  單思意放下茶杯,作勢要起身離開,單遠山冷哼一聲:“你這是什麽態度,女子本該恭謹溫良,你這樣子成何體統?”


  恭謹溫良嗎?單思意心裏冷笑,你想要的那個恭謹溫良的女兒早被你們給逼死了,如今換了自己,再不會像從前一樣任人欺負。


  “父親想要什麽樣的溫良?若是八麵玲瓏恕女兒做不到。還有,昨天的事也不能算在我的頭上,我那天在南宮家就說了,針灸要做三日,父親不是也知道嗎?”


  聽她這麽一說,單遠山原本的怒意頓消。那天的確是聽了一句,隻是當時震驚於她會醫術,一時還真沒放在心上。


  “那你為何不稟告父母就私自外出?”


  “我稟告了父親母親就會讓我出門嗎?頂著這張臉,隻怕母親寧願我老死在後院中。”


  單思意笑的涼薄,想起早上於氏還叫她跪在雨中,心裏沒有半點溫度。


  單遠山也沉默下來。他從不關心後宅的事,沒想這個最不起眼的女兒也有這麽多的想法。因為這個胎記,於氏那時候生下她就不願意再看一眼,直接丟給了奶娘照顧。


  “你那個奶娘劉氏,她對你好嗎?”


  單思意心裏還在替原主不值,卻聽到單遠山突然問起這個。愣了愣才想起回道:“很好,若不是奶娘,隻怕女兒也無法平安長大。”


  心裏一動,看現在單遠山的態度似乎是對這個三女兒有些愧意,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把奶娘找回來。


  想到這個,單思意一臉悲傷,“奶娘為了我受了不少白眼,如今卻被送到莊子上,女兒許久不見她,十分想念,不知道能不能一見?”


  單遠山一愣,倒是意外單思意這樣重情,想了想道:“既然這樣,便讓邢管事送你去莊子上看看她吧。”


  這倒是意外驚喜了,單思意心裏高興,臉上也表現了出來:“多謝父親了。”


  因為這個話題,氣氛倒是融洽起來。


  單遠山問了幾句南宮閩的病情,又道:“南宮家不比別家,因為身份特殊朝中並無什麽人結交,你治好了他家的公子,往後也別走的太近了。”


  “因為皇商的關係嗎?”


  “是。”沒想到單思意能明白這個,單遠山暗暗點頭。


  單思意點頭,她本來也是為了賺錢才治的南宮閩,可沒有和病人交朋友的打算。“父親放心吧,我知道利害。既然父親要做君子,我自然不能做小人連累父親的聲名。”


  “你怎知為父要做君子?”


  單遠山有些驚訝,這個女兒不聲不響的,竟然能想到他心裏去。


  單思意抬頭,指指書房牆上的一幅字畫,上麵四個大字寫的行雲流水,極有功力:“泰而不驕”。


  “我見這院子進門處一塊匾額,‘山嶽定’,如今房中又有這幅字畫,自然也多少知道了父親的心性。君子泰而不驕,父親有此有心也是朝廷和百姓之福。”


  她竟然懂這個!

  單遠山有些不信的打量這個女兒,見她一身洗的發白的青布裙,氣質卻出塵清冷,不卑不亢。談論這些的時候也沒有絲毫賣弄的感覺,心中有些驚訝,這可不是一個奶娘能教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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