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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章:三問朱棣

  金陵南部,有一處院落,這裏不論日夜,都煙塵彌漫,距離幾百米就要掩住口鼻。


  這裏,就是金陵的銅廠。


  華嚴父女,被姚廣孝派人從北方帶來之後,就一直在銅廠裏工作,專門鑄造各種銅器。


  銅廠再向南,繞過半個矮山,就能看到一個院坐落在路邊,院的院牆之外,剛剛進入秋季花期的野薔薇開滿牆。


  院牆之外,一名少女,一名半大男孩,正在侍弄這些花朵。


  鄭和已經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了。


  縱然穀白曾經是絕代名將,也曾經是鍾君無敵,但是這會兒,弄起來花草來,卻是一點也不擅長,也不知道啥時候,把自己的臉都抹花了還兀自不覺。


  終於,穀白受不了了,他抬起頭來看鄭和道:“三寶叔你是打算一直在旁邊看著,還是來幫忙?”


  沒看到我的腰都快斷了嗎?

  鄭和哭笑不得,你使喚起我來真的是一點也不客氣。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個人,無奈道:“你還是進去洗洗臉吧,臉上都髒了……”


  穀白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把自己的臉弄得更髒了,瞪了鄭和一眼,跑去洗臉了。


  鄭和身邊,一名中年人有些呆滯:“這就是鍾君?”


  傳中的鍾君,不應該是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還有綠皮膚,兩隻眼睛特別大,會坐著圓圓的飛行的碟子,從金光之中從而降嗎?

  竟然是個頂多十一二歲的屁孩?看起來也沒什麽不同的模樣?


  自己糾結了好幾,終於決定來見的人,就是這位?


  “我是華鍾君,大叔您是?”沒想到,聽到他的話,華鍾君卻抬起頭來,然後對鄭和一笑:“三寶叔請裏麵坐,我給你們沏茶。”


  鄭和身邊的中年人,看看華鍾君,再看看裏麵正在使勁抹臉的穀白,一臉茫然。


  到底誰是鍾君?


  鄭和看了身邊的兩人一眼,擺了擺手,對華鍾君道:“君兒姑娘不用忙,我來看看鍾君有什麽需要,待會兒就走了。”


  “裏麵坐吧。”華鍾君溫柔一笑,把他們請了進去。


  房間內不大,卻收拾得很幹淨。


  中年人站在門口,看著旁邊在臉盆前,正和自己的臉鬥法,洗來洗去,似乎總會遺漏一兩處的穀白,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就是鍾君?這就是鍾君的家。


  華鍾君幫三個人沏茶,然後又去幫穀白擦幹淨了臉,穀白這才抬起頭:“找我有事?”


  穀白有些納悶。


  這會兒應該是朱棣封賞諸人,各國使節在金陵引起轟動,大家忙著和這些使節們做生意的時候,鄭和怎麽有時間來找自己。


  “我在金陵呆十多,就要再次出發了,我是問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鄭和道。


  穀白其實早就有所準備,但聽到鄭和問,而且是當著華鍾君的麵問,還是有些糾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曾經答應過鄭和,和他一起下西洋。


  但他也真的不想和華鍾君分開。


  華鍾君轉頭過來,她牽住了穀白的手,憐惜地在手裏摩挲著。


  少女的掌心,因為幹慣了活,有些粗糲,甚至刮得穀白的手掌都有些痛。


  她握住了穀白的右手許久,然後對鄭和道:“三寶叔,接下來白就要拜托您照顧了。”


  “姐?”穀白一愣。


  他可沒想到,華鍾君竟然會讓她走。


  就連鄭和都頗為愕然:“君兒姑娘……”

  “白跟你走是最好的,這金陵城,這大明,又如何容得下我這個弟弟……”華鍾君伸出手去,摸了摸穀白的腦袋。


  明明這個年齡的穀白,已經比華鍾君高了,但是在華鍾君的眼中,穀白永遠是那個為了保護他,手持一把銅杆擊殺野豬的八歲男孩。


  需要她的照顧。


  鄭和愕然。


  他沒想到,華鍾君,竟然有這種見地。


  他沒有話,反而是跟他一起來的,一個有些胖,有些跛腳的青年道:“君兒姑娘你為何如此,這大明容得下萬國來賀,又如何容不下一名鍾君?”


  這句話,卻讓華鍾君有些生氣,她瞪了眼前的青年一眼,道: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白,我們一家三口早就已經死在北平了?”


  “這……我倒是略有耳聞,可……”


  “我們一家三口,靠手藝吃飯,辛勤勞作,從未有一日懈怠,卻因為人力有未逮之事,就要被砍頭,請問我們犯了什麽錯?這大明,連我們這些辛辛苦苦的手藝人都容不下,又如何容得下我弟弟這樣的神異之人?”


  微胖青年張口結舌,半晌道:“這,畢竟鑄鍾事大,一時心急也是有的……”


  “這鍾鑄成又或者鑄不成,又有什麽區別?現在鍾已經鑄成了,下可曾因此而太平,民眾可曾因此而富足?刻再多經文在上麵,也不過是一口鍾而已。就算是如你所,皇帝隻是一時心急,可因為一時好惡就可以殺掉幾百人。這樣的皇帝,算是明君還是暴君?和商紂之流,又有什麽區別?”


  微胖青年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女子,辯得如此啞口無言。


  就連穀白都張口結舌,看著華鍾君。


  幾年前,華鍾君還是一個柔弱而唯唯諾諾的女子,但這個樣子的華鍾君,卻已經讓他都不怎麽認識了。


  但仔細想想,一個敢於舍身投爐的女子,一個能夠讓後世建廟供奉的“金爐娘娘”,又怎麽會是一個柔弱之人,等閑之輩?


  這些年來,成長的不隻是他自己。


  這位沒有投身烘爐,沒有變成“金爐娘娘”的少女,她也成長了。


  “他……他日理萬機,需要思慮的事情多一些,或許一時考慮不周,他是皇帝,你這麽未免太不敬……”微胖青年弱弱道。


  “身為皇帝,如若不能讓人民安居樂業,讓下共享太平,又有什麽值得我們尊敬的?若是不論善惡,誰坐在那個位置上,就要所有人心悅誠服,那太祖皇帝又何必起兵,又為什麽要有我大明?!”


  這句話,連微胖青年都不敢接了。


  旁邊,那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壓著怒火,問道:“你這麽,就不怕被殺頭嗎?”


  “若是沒有我弟白,我們父女倆墳頭草都一丈高了。隻要白安全了,我又何懼生死。”華鍾君牽著穀白的手,道:“而若是我弟弟安全,又有誰敢殺我父女?我又有什麽可怕的?”


  一時間,在場的幾個人都不知道什麽好。


  許久之後,微胖青年起身深深一鞠躬,道:“姑娘之才,可以為相了。”


  “姐……”穀白搖了搖頭,問那微胖青年道:“你可姓朱?”


  微胖青年麵色一變。


  “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他也很胖,他自己是明代皇室後裔,看來不是騙我……”


  如果朱啟南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吐槽穀白一句。


  我胖咋啦!


  我吃你家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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