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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白馬黑犬逍遙行(4k補昨天)

  照夜!


  在聽到這長嘶的時候,穀小白有點哭笑不得。


  這孩子怎麽又跑來了!


  上次照夜自己跑出來,在《蒙麵》的舞台上演出了一把。


  但是這次,穀小白可不希望它出現在這裏的舞台上。


  一點也不希望!

  不然他的身份不就露餡了嗎?


  這世界上,哪裏有兩匹一模一樣的,白馬金鞍的白馬!


  不過這孩子,肯定是吃胡蘿卜上癮了,每次都是不請自來。


  但是不行,這會兒不行!

  “回去!回去!”穀小白在內心深處念叨著。


  黑暗中,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馬嘶聲和馬蹄聲,然後一匹白馬,從黑暗中突然出現,宛若九天銀河澆鑄而成,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照夜很想出來,但是穀小白卻不讓它出來,此時的照夜,像是不存在在這個時空一般,它的身體半實半虛,光芒璀璨。它踏空而行,天馬一般奔向舞台,然後在舞台上,繞著穀小白轉圈,有些著急,又有些親熱,它想要吃胡蘿卜,想要讓穀小白騎上來,想要撒歡兒。


  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卻束縛著它,讓它無法真正降臨這個世界,碰觸到穀小白。


  “哇喔!”台下,大家驚呼出聲。


  這是什麽舞台效果!3D投影嗎?

  這是動用了幾台投影儀?


  好讚!


  不過,這家夥偷渡失敗,卻有另外一個家夥,偷渡成功了。


  照夜在台上又蹦又跳,到處亂竄,急得叫來叫去,穀小白安撫也不是,嗬斥也不是,正哭笑不得時,突然覺得腳下有什麽東西在蹭自己,一低頭。


  傻狗也來了。


  它蹲在那裏,口中咬著一隻橫笛,似乎是在說:“看我看我,我揀回來了,快誇我,快摸我!”


  穀小白也顧不上別的了,撿起橫笛,擼了一把傻狗的腦袋,就橫在了唇邊。


  演出到現在,已經亂了。


  出演出事故這種事,其實在現場演出中,實在是太常見了。


  譬如臨時話筒沒音,調音出錯,耳返沒聲,吉他弦斷了,鼓棒飛了,主唱跑調了,吉他手搶了鼓手的老婆在舞台上撕起來了……


  想要不出演出事故,就隻能假唱。


  但不願意假唱怎麽辦?

  即興啊!

  很多神級的現場,都是出了錯之後,即興出來的。


  有吉他大神抱著斷了一根弦的吉他,撓得比貓還快,跳得比狗還歡,終於成功把其他弦也撓斷了。


  有鼓手大神一邊丟鼓棒一邊抽備用鼓棒一邊打鼓,展現出了堪比漫天花雨的暗器技巧。


  穀小白抓到的這支笛子,是一隻高音笛,短小的可愛,拿到嘴邊,也來不及想什麽了,俏皮歡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另外一邊,秦川聽到這個調子,差點笑噴了。


  《山東小開門》!

  這首曲子,是秦川他們民樂團匯報演出中的曲目之一。


  秦川作為“穀小白聲學實驗室樂器複原項目”的禦用“加工商”,受雇於穀小白的實驗室,幫忙製作這些篪,既然要製作,就要試音,經常弄著弄著,就在實驗室裏來一段。


  這段曲目,是北方梆笛的傳統曲目,而且極具代表性。


  它把高音笛子的俏皮、歡快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氣息猛烈,舌頭上的技巧極多。


  他沒想到穀小白竟然學會了。


  此時,穀小白摸起來了一把笛子,直接就把這段旋律吹了出來。


  吹出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吹的什麽。


  不過沒關係,吹出來了就接著吹吧。


  這曲子吹了幾句,就聽到穀小白身體一頓,一揚,氣息猛然加大,花舌技巧運用到極點。


  高亢、顫抖、尖銳,宛若嗩呐笛音從那短小的笛子中飛出來。


  “我去!”台下的人瞪大眼。


  這是笛子的聲音?笛子也有這種爆發力?

  這不是嗩呐嗎?你確定這不是嗩呐?

  嗩呐是一種簧管樂器,它的發音是利用含在口中的那個簧。


  而花舌,是把自己的舌頭當作“簧”,讓舌頭震動發生,它們的發聲原理是相同的。


  音域近似,音色也模擬出來了,當然像!

  吹出來這種聲音,穀小白得瑟的在台上晃來晃去,口中宛若嗩呐的聲音一聲聲,一遍遍,一邊吹還一邊和台下互動。


  那得瑟的模樣,似乎出了演出事故不是他似的。


  怎麽滴怎麽滴?我小白大將軍,就算是出了演出事故也一樣牛逼。


  看,我隨便抓一把笛子,也能把你從出生吹到結婚,從結婚吹到送終。


  花舌顫的狠了像嗩呐,顫得輕了像馬嘶,穀小白高一聲低一聲,又像是一匹剛剛脫韁的小馬,在台上亂蹦亂跳,興奮自己終於越獄成功似的。


  他的身邊,照夜聽到了那笛子的聲音,興奮地在舞台上亂蹦亂跳。


  台下的眾人,就看到一匹白馬的虛影,發了瘋一般在舞台上亂晃。


  就在此時,對麵的秦川也摸出來了一把高音笛子,瞥了穀小白一眼,來啊,即興啊!


  一連串歡快、流暢的高音像是小鞭子一樣甩了過來。


  去去去,你這隻調皮的小馬,別撒歡了,快點去幹活!


  《揚鞭催馬運糧忙》!

  連續幾鞭子下來,可憐的小馬駒,就這麽被套上馬車,去幹活運糧去了。


  穀小白手中的笛曲一變,變成了悠長空曠的笛聲。


  刹那之間,原本急促繁忙的運糧場景,變成了一派悠然的草原風光。


  《牧笛》!

  這匹調皮的小馬駒,它又越獄了,它趁趕馬車的人不備,直接混入了路邊的野馬群之中,撒歡兒一般跑著。


  秦川隨手一抽,卻是抽出來一支中音笛。


  舒緩安逸的笛曲響起。


  《小放牛》。


  剛才那趕車的人,看到小馬跑了,也不著急,在旁邊放起牛來了。


  眨眼之間,牛羊成群,馬嘶聲聲,一派草原景象。


  就在此時,穀小白一低頭,發現傻狗又叼著一根樂器,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蹭著他的腿。


  穀小白隨手把手中的短笛插進箱子,接過來那樂器。


  在拿起來之前,他還以為這也是一根高音笛,因為它也很短,拿起來之後,卻發現這是一根篪。


  篪和笛子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它的尾端是封閉的。


  根據聲學原理,管越長的樂器,頻率越低。但是閉管樂器比開管樂器,同樣的長度往往要低一個八度,因為閉管樂器,在傳遞到封閉的一端之後,再反射回來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共振。


  在這個過程,偶數的諧波彼此抵消,所以閉管樂器隻能發出1、3、5這些奇數的諧波,和開管樂器相比,少了2、4、6等偶數次諧波,所以篪和塤的音色,都來的比較空靈。


  因為確實空了一半……


  這麽一根高音笛長的篪,吹出來的卻是中低音笛的音色,醇厚、遼闊。


  像是江南水鄉,委婉柔美。


  《姑蘇行》!

  這匹小馬,它不想幹活,竟然又躥到了江南去了!

  突然間,柔美的江南風光,突然飄起了漫天的大雪。


  《寒江殘雪》!

  穀小白一晃腦袋,一聲似悲似哭的長音傳來。


  刹那間,八百裏秦川赫然在望。


  《秦川抒懷》!

  當《秦川抒懷》響起時,秦川已經一抬手,一跺腳,宛若快馬疾奔的三吐音響起來。


  《秦川情》!

  來來來,來了我們西北,還是聽我的吧!來讓我做東!別客氣!


  兩首詠歎秦川,從秦腔之中化出來的笛曲,就此在空中融匯。


  閉上眼,似乎就能看到,那浩瀚的黃土高原,那蜿蜒流淌的長河,那起伏連綿的青山,那胸腔如同黃土一般寬厚的人。


  穀小白伸手又從傻狗的口中接過了一根長笛。


  這是一根低音長笛。


  幾聲宛若宮闕晨鍾的長音,低沉、溫潤。


  西風呼嘯,白雲悠悠……


  《古意長安》響起,轉瞬間這秦川之上,宮闕拔地而起,鐵甲林立,長袖招招,宮禁森森,一晃眼,這匹小白馬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從強漢到盛唐,六朝古都日月輪回,朝夕萬年……


  突然,一聲氣殺聲響起。


  “刷——”


  像是不會吹笛子的人,拚命吹不響的聲音。


  然後,一聲幹澀、樸拙的笛聲響起,來自更西北方的風沙,覆蓋了無盡的宮闕,無盡的輝煌。


  《大漠》!

  但眨眼間,那粗糲的大漠之風,又被一股水潤的笛聲驅散。


  《塞上風情》!

  誰說西北地區全是一片荒漠,我們這裏也可以賽江南!


  隻要每個人都拚命的努力,天地也無法限製我們!

  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看著台上的兩個人。


  他們在電視上看到過樂隊battle,看到過說唱歌手即興對決,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飆笛子。


  他們一個隨手從麵前的箱子裏向外抽笛子,一個就是那搖著尾巴的大狗揀到哪個就是哪個。


  不,不隻是在飆笛子。


  他們手中各種製式的笛子、篪變幻不停,音色也不停變化。


  有的像是嬰兒啼哭,有的像是古塤空靈,有得像是巴烏圓潤……


  兩個人越玩越開心,越玩越high。


  白馬的光影,在他們身邊撒歡狂奔。


  一條大狗,還到處奔跑著幫小白揀笛子。


  這現場,莫名的喜感,莫名的好玩。


  台下的觀眾們,聽著兩個人的笛曲,隻覺得麵前忽而是春風拂麵,忽而是寒風刺骨,忽而是大雨瓢潑,忽而是風沙撲麵,忽而又是狼煙滾滾,忽而香風四溢。


  那一瞬間,卻已經踏足神州各地,上下五千年。


  突然,《駿馬謠》的旋律再起。


  不知道什麽時候,穀小白已經收攏了台上所有散落的笛子、篪,坐回了自己的吧凳上。


  後麵,伴奏的民樂團們愣了一下,才慌忙跟上節奏。


  回來了?

  這匹撒歡的小白馬,他跑了一圈,又回來了嗎?

  刹那間,錚錚的琵琶聲起,像是鐵蹄錚錚,箭羽破空。


  舞台一側,燈光再次亮起。


  這次,它照在了合唱團的最後一排身上。


  他們有英武的青年,有寬厚的中年,有兩鬢斑白的老人。


  他們都是山中縣一中的老師們。


  他們有的是從民辦教師幹起,為這座城市,這個學校貢獻了自己的一輩子。


  有的是剛剛來支教還沒有一個月的時間。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對這片土地,都滿懷著熱誠,熱忱。


  他們或許沒有大城市的人生活的那麽精彩,他們物資上或許也沒有那麽富足。


  但他們無怨無悔。


  他們張口,厚重的朗誦聲起。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就在此時,穀小白放下了手中的笛子,高亢的嗓音響起:


  “你要走

  就千萬別回頭

  你的北方

  在日夜趕路喲

  你要走


  哪怕山高路遠呦

  你是駿馬

  是駿馬……”


  穀小白的嗓音,幹淨、透徹的像是一匹在雪地上奔馳的白馬。


  他沒有絲毫的炫技,沒有特別的高亢,他就是靜靜坐在那裏。


  淡然,決然,卻巍然。


  白馬照夜的虛影站在他的身邊,抖動著耳朵,突然一轉身,向遠方狂奔而去。


  虛影踏空而行,慢慢消失在虛空之中。


  笛聲再起。


  如泣如訴。


  在笛聲中,童聲的念誦聲傳來。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一個輪回,一個循環。


  當年的遊俠兒,已經成長,已經蒼老,但新一代的少年們,卻又在他們的羽翼之下成長,終有一天,他們也會踏上行程。


  一代又一代,前仆後繼,永不停歇。


  這世界上最大的尊敬,就是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這就是所謂的傳承。


  朗誦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完全安靜。


  舞台上下,一片安靜。


  他們久久無法從這首歌中脫離出來。


  這首歌,它其實沒有太過強烈的感情,它不激昂,不激憤。


  如果一定要說它是什麽,就像是一名老師站在講台上,給台下的學生們講《白馬篇》,講著講著,突然聊起了江南的水,北國的雪,聊起了那貫穿國土的大河,聊起了那河水之中流淌著的水,它叫炎黃血脈,它滋潤過六朝古都,滋潤過秦川八百裏,也滋潤著這一匹匹的小馬駒們。


  此時,老師看著下方,回憶起曾經的自己。


  總有一天,這些小馬駒,會變成千裏馬。


  會奔向這片蒼茫大地的各個方向。


  朗誦的小演員們,胸膛起伏著,茫然地看著下方,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如何,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鼓掌。


  舞台上的燈光慢慢亮起,突然間,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


  “嗷嗷嗷嗷……”


  “安可!安可!”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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