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一世安好(大結局)
自賀瀾故去後,江櫟難以安寢,雖說她已有了自己的孩兒,但對於賀瀾尚有了一種微妙的情感。
江櫟的眸底隱了悲慟之意,坐在屋中,著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似是為賀瀾守喪。
她伸手取出賀瀾那年幼時著的衣裳,以指端輕撫而之,鼻息呼徐而出,伴著寒涼之意後的覆雪連天。
寒風從窗縫中透進來,外頭一片綽影連天鬆柏連綿,皆是雪白一片,寒意冷的瑟骨,讓其眸子之上皆覆了一層霜華。
窗外覆了白簾,與天邊雪色相契相和,融為一處之間。
並非是血濃於水,然是久之而處後產生的依賴,難以割舍的依賴。
前些年,時常賀瀾皆會臥在她的身側,妮妮喃喃的喊著她為母妃,甚是乖巧模樣,她亦時常觸之,緩了她平日躁鬱的心性,比她那些皮頑的兒體貼的多。
不過,在沈清綰亡去之後,她亦有好些時日未發過脾氣,既是入宮便要守其禮節,不能似家中那般無的放矢。
而守著她脾氣的便是賀瀾了,如今賀瀾故去,如何能安好。
而她也尚是喜歡這個並非自己骨血的孩兒,體貼入微,極是溫煦。
孰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她還這般年幼,尚且隻有十三歲年華,便遭以天收,何曾可惜,可慟。
而江櫟,卻連她最後一麵,皆未見到。
陛下為顧忌後宮安危,隻得將其封在了空影殿,何人皆不得探視,隻留了個貼身太監入旁侍候,江櫟心底含淚,不語淚流。
十五日後,便雙雙斃命,然那小太監卻是死於鶴頂紅,也便是砒霜之毒,其後為保後宮安寧,屍身皆於火化,隻留得一抔灰煙。
近些日著的衣衫皆已灰去,如今留下的隻有年幼時繈褓間的衣衫。
而賀琅玨又何曾不痛心疾首,顧江山社稷,後宮安危,也隻得如此。
然江櫟她那性子本就不是嗟惋之勢,如今因賀瀾,成日而扼腕。
還是個孩子,賀瀾隻是個孩子,並未同她親娘一般作惡多端,為何要遭受這般苦楚。
得了天花,整整十五日而亡,其間苦楚不以言喻。
宮中一片死氣沉沉。
言洛自也是因江櫟的苦楚而為之哀慟。
歿了個瀾公主宮中上下何其哀慟,舉目哀悲,宮中連連掛了其白綾數日,以告瀾兒在天之靈。
遠在攝政王府的賀琅玥亦是因其添了幾分悵索,隻若看見自己的一眾孩兒時,便會想起賀瀾。
賀瀾生性宛然,條條框框,皆是宮中公主的典範,且是身為最為年長的一位,皆為一眾公主的表率。
她同她親娘倒是有幾分相似,不同的卻是她並不會心存害人之心,宮中雖會摻雜著對於她流言,但她隻會聽於耳中,於不經意間會予個告誡。
如此一姑娘,卻在十三歲時,還尚未出嫁,便得了天花,魂歸了九泉。
連同賀琅玨的心口皆是悶悶不樂了許久,罷朝三日。
寒夜,清寒如許,前些日的覆雪連綿,恍若天地皆在為賀瀾哀慟。
但於今日雪色已然漸漸的化去,雪水從地麵,屋簷上蔓延,溝入每一側的角落,滴滴答答零落成了線。
賀琅玥獨坐在屋舍中,望著窗外宋南歸同她那宋涼與宋漫倆孩兒一同習武練劍,刀槍劍戟,甚是和睦,倏忽間,心緒便緩和了許多。
如今她早已不問世事,隻是居家於攝政王府平和的度過餘生,然宋南歸仍是會每日上朝,但卻不再幹涉於賀琅玨的決定。
阿玨已然大了,能夠獨當一麵了,亦無須攝政了,這些日,宋南歸也是過的閑適安然。
則賀琅玥卻是成日堆在家中,教兒女讀書識字,隻願她那一眾女兒能真正的活成一個閨秀,不如她一般便可。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賀琅玥的耳邊琅琅響起了《詩經》裏的《蒹葭》,聲色喃喃稚嫩,悅然入了耳。
她淺笑回了眸,看向正在一側讀書識字的宋輕。
此時的宋輕已然有了九歲年華,出落得亭亭玉立。
裏衣白似血,點著幾墜紅梅爭妍,外披了一襲紅色的披風,脖頸處皆裹了似雪容貌,觸之極暖。
個頭雖不高,還是長個的年紀,容色卻極為標致,眉眼處皆似丹青般嬌容,有了幾分賀琅玥年少時的模樣。
九歲時的賀琅玥,還尚在宮中步步為營,摻雜著其中爾虞我詐,那段時日不甚圓滿,甚至心有交瘁。
如今的宋輕也算是幸福和樂,成日噙笑帶悅,了了她這一生所願。
隻若不似她年幼時便可,她尚想圓了自己孩兒一個完整的少時。
再過些年月,待其年歲大些,便尋個心儀之人嫁了。
她也不太願幹涉兒女的情意之事,那日定當要風風光光,排場極大,不負她賀琅玥的兒女。
此刻,正和樂融融,一切皆歸於平靜,覆雪化去。
她起身,望著窗牖外提兵練劍之事,宋南歸也至了而立之年,正是一派風華無限,賀琅玥輕吟笑眸,唇齒略有欣慰之態。
不久,她便一拂裙擺,堪堪推了門而出,掩麵拂來一陣寒風如澈,雪色消濁,頃刻間便刮了她的麵頰。
斂了一斂外罩的披風,長籲一口氣,鼻息微微,唯見那兩個娃回眸一瞥,見到賀琅玥正推門而出,更是喜笑開懷,他們當即擲下了手中刀劍。
撲騰一聲!
倆孩童狂奔之衝至前方,順著其裙擺,抱住了賀琅玥的雙腿,於裙下咯吱發笑,笑聲傳遍四野,更似於銀鈴笑意。
“娘親!”喃喃的話語聲入耳,讓賀琅玥的眉眼綻了一綻。
賀琅玥亦是笑語盈盈的攬了一下身側的那兩小娃,攬眸望向宋南歸,與其對視。
片刻過後,衝著宋南歸道調笑道:“看來這些個孩兒相比於你這個當爹的,還是更喜歡我這個當娘的。”
寒雪化去,宋南歸鏗鏘一聲收劍入鞘,眸底蘊了歡喜意蘊,踱了幾步行至賀琅玥的身前,伸手挽了其腕,如孩童般亦將其蹭了蹭。
“可不是,連我這個當爹的,皆是十分喜歡你這個當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