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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眾籌

  經過一日的休憩,也算是將疲乏洗淨。


  墨顛洗淨塵麵,心緒緩和不少,而這日清晨,他才用涼水洗淨沉麵,客棧外便蜂擁而至了一行人,甚是聒噪。


  墨顛推開窗牖,遠遠的朝著樓下看去,眼見那一行百姓,皆如奮勇起義般,在客棧外雲湧,客棧掌櫃煞是覺得稀奇。


  扶額一聲歎息,這般陣勢,真真的是極其的浩蕩。


  墨轍似乎也聽到了其中動靜,從屋中堪堪走到了墨顛身後,張望了一番樓下的壯闊之景。


  “竟是這般陣仗,林初七的名頭可真不小。”墨轍摸著花白胡須歎言道。


  可不是,能讓一眾百姓為之如此,已是不易。


  他思慮片刻,便讓墨轍率先下樓去迎,他尚不好出麵,隻得在窗牖中而凝。


  晨風似許,對麵的一展紅楓看看飄落於他的視線中,呼嘯連綿,更有其排山倒海之勢。


  未至多久,墨轍便尚走向了其下,墨顛在樓上遠觀而之。


  隻聞得墨轍麵對於一眾人等,皆泰然自若,絲毫無所懼憚,口舌之道堪堪在一眾浩蕩的百姓之間言了一道,盡將其人聽得雲裏霧裏。


  原本那排山倒海的氣勢乍無,又見人群中遞了一展白布而上,白布其長,尚橫穿其街麵,隱約可見白布之上的血色淋漓。


  萬人血書。


  沔西百姓眾籌之萬人血書,為的乃是林初七,百裏無痕。


  動輒如此,霎然將墨顛為驚了去。


  此血書意義繁重,囊括了其數萬沔西百姓之所望。


  為的是百裏無痕能夠免其一死。


  若此血書到手,林初七便必然能減輕罪責。


  墨顛一陣唏噓短歎,然墨轍亦是因而所愣住,眼見其長長的白布連天一時遮了其視線。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浩蕩之萬民血書,為的乃是一個賊。


  “此乃沔西百姓寄予的希望,早便聽聞百裏無痕鋃鐺入獄,不知其真假,但亦甚是擔憂,如今您前來向沔西百姓求命,受之其恩惠之人定然萬所不辭。”其中一人從人群中翻旋而出,拱手作揖,甚是恭順。


  “也尚是慶幸,京中還有人願為百裏無痕求得一個公道。”


  一言畢,周圍數十百姓而擁,亂聲雲起,這般陣仗終是讓墨轍眸底含淚,一把老骨頭也被感懷了去。


  血色白布隨著晨風瀲灩而動,在他的眸底悵然流所。


  隻有此刻,他才明白了何為感動二字。


  紅楓如火,飛旋而起,再而散落於地麵上,眸底卻是淒迷。


  當年他尚為刑部侍郎時,還未有這般百姓擁戴,如今那小小的林初七卻是這般得民心。


  能為其至此,想來她也為了當初災民做了不少事。


  墨轍堪堪接過這白布從手中卷落,一層一層,覆於掌中。


  血書抱在手上著實是有些沉,承載著萬人所歸。


  抬首看向倚在窗邊的墨顛,心緒一陣翻湧林動,若風吹重門外,寒風極許。


  二人深深望了片刻,再見墨轍對著一眾百姓拱手相揖:“著實是替百裏無痕謝謝你們了。”


  因果循環,而她林初七也自是因曾時種的因,變得如此的果。


  有數萬百姓為其請命,她的命也算是難丟。


  他在眾人的目送中踏入了客棧中,然客棧掌櫃對他的眸也甚是有些蹊蹺,或是因他而來,這客棧門口皆是圍的水泄不通。


  墨轍一手抱著血書,一手拄著拐杖上樓,墨顛見之疾步而來,連連將墨轍扶了上去。


  這些時日,這父子關係也算是緩和,少以打鬧,尚多了幾分溝通。


  此番之行,不僅為林初七請命,尚是為他們父子二人緩和關係。


  層層的血印險些暴露在畫布之外,將白布放置於桌案上,他伸手撫之,觸之粗麻,但卻能在思緒中聞之萬民的良苦用心。


  能得萬民擁戴且是能為其下血書,屬實不易。


  “你這事算是辦妥了,晌午你我便日夜兼程回去罷,也好早些未林初七減輕責罰,一個姑娘家落得如此,哎。”


  一聲歎息,眸底終有幾分不舍之意,總歸是相處了些許時日,他雖粗蠻,但卻尚是個良善之輩。


  他又何嚐不想便於此刻飛奔而至,用上一日時日便可。


  但老爺子的身子骨並遭不了如此的顛簸,隻能令車馬緩慢而行,總不可顧此失彼了去。


  “此血書一出,朝中定然無所他言,而林初七應也會被判個幾載。”墨顛凝著墨轍的眸子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待她出獄後,我會娶她。”


  聞言,墨轍的眸子頓住,駭然問:“娶她?”


  林初七如今身處囹圄刑罰亦是沒定下,隻是判個一載兩載也便罷了,但若是判個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載,他當真等得起?

  墨顛若等得起,但他墨家香火難以延續。


  雖說二人皆年歲尚小,但若真的判了十年八載,林初七出來也算是個老姑娘了,他當真是無悔?

  他看不透他這兒,亦是摸不透他的心。


  在他的心底,到底孰重孰輕,皆是多少分量。


  “非她不娶。”墨顛說的尤為鄭重,墨轍已是許久未見之他如此鄭重的同他說一回事。


  平日裏皆是嬉皮笑臉,滿樹花開,如今為了一女子願與他促膝長談,委實不易。


  他雖不喜墨顛這般決絕,但他尚覺自己的年歲大了,不想再同墨顛有所爭執,且是墨顛決定之事,他向來改變不得。


  已而,便並不曾去改變。


  如今他如此鄭重,墨轍便知,縱然他如何勸說也無法撼動其想法。


  既是年輕人的事,便交由年輕人去選擇,光陰易磨,終會在時間流逝中緩然明白一切,亦會明白自己是否當真不悔。


  唯見墨轍氣息一頓,虛浮的搖搖頭,再無利刃般的戾氣。


  “也罷,我年歲大了,我不想幹涉你,也幹涉不了你。你自己的路,便由你自己走。”


  此然之言,入耳,墨顛恰似噎住,眸光中掠過驚羨及凝喜,本以為同他說會遭到反對,卻不承想對他這般放縱,屬實有些不習慣。


  但他甚喜,各退一步,皆能海闊天空。


  老爺子放下戾氣,而自己亦放下隔閡,同其促膝長談,乃是這渺茫數十載,頭一回如此。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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