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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決定

  雨將歇,未至極夜,宮外仍是晚風起簾,吹散落荒疾草。


  無心坐在客棧的桌案前,飲一碗濁酒,頭頂蓑帽,後配柄劍,一副俠客模樣,他已是離開沈清綰許久。


  成日浪跡涯,孑然一身,渾身的銀兩皆是花在了住所之上。


  客棧中燭火忽明忽暗,一時間能讓人晃神許久。


  “聽聞,宋南歸已領兵出征有些時日了,而那賀琅玥也回宮住,不再待在攝政王府了。”其中一個客人麵帶八卦之色,但也並沒有在其中大聲喧嘩,隻是低聲而言。


  男子身旁令一人歎息道:“可不是,看來那沈貴饒日子不好過咯。”


  “沈貴人?”原先的男子抬眸惑然了一番。


  “你竟不知,沈貴人同那賀琅玥有私怨。”身旁男子唇齒微張驚然叫呼。


  無心耳朵一豎,這話語恰然入了他的耳鄭

  正欲飲下的濁酒在唇齒間頓住,眸色一凜,餘光瞥著那不遠處的兩個男子,氣息定住,將酒碗往桌上一扔,險些濺出了酒漬。


  其餘之人皆往這處的動靜而看來,眸光極為異樣,但無心卻不經意的往桌案上扔了銀兩,便往樓上行去。


  步履凝重,但卻渾身帶著殺氣。


  眾人皆被其寒意所逼的渾身冷顫。


  賀琅玥入宮住?前些日子他便得知,賀琅玥為了壓製沈清綰的氣慍,讓本後宮空虛的賀琅玨,娶了兩位妃子。


  且各個並非凡夫俗子,其一乃是江家的河東獅,其二乃是言府的庶女,武藝驚絕。


  這二人與沈清綰相鬥也便是不分伯仲。


  如今又橫空出現個賀琅玥,沈清綰也定落於下風。


  無心撫了撫脊背處的長劍,手心冒著虛汗,直至推門而入,看見窗外星沉似水,潮濕帶著清凝之意襲上鼻息之間。


  他指端顫抖,眸色邃然,看不清情緒,僅有他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心。


  次日晨,他旁敲側聽了許多人,皆是想為入宮為侍衛尋個門路。


  然他如今無父無母,尚且是孤兒之身,在京都並無什麽人脈,如何能混進宮鄭


  他以錢銀打點了不少人,奈何這宮中是如何能夠這般輕易進去的。


  且是要混到沈清綰的身邊。


  如今隻可在街頭遊走,混跡於中,打聽著沈清綰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情之所至,當為如此。


  “哎,你這子,”一個老頭顛著手中銀兩,看了眼無心,“怎就想著入宮呢?真以為入了宮便能大富大貴,你可要知曉,宮中的侍衛並非是誰人都能當上的。”


  “你安排了這般多人入宮,總是有點渠道。我願用我畢生家當予你,隻願你予我個機會。”無心凝重的盯著老者,胸腔起伏遊走,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見到無心如此,這鶴發老者有些忍不下心來,“你這身份不清不楚,若要給你按個清白的身份也不難,但要以侍衛入宮,卻不是這般簡單。但,你若願退而求其次,也未嚐不可……”


  老者的惶惶而然,眸底皆是虛浮之狀,但卻聽得無心思緒崩弦。


  但,你若願退而求其次,也未曾不可……


  “如何退而求其次?”無心的心底隱隱覺之不安狀。


  “做個閹人。”老者的輕描淡寫,細雨如風。


  這一刻,無心怔住,周圍皆是平靜無狀,但心底卻如潮湧,似有雷雨敲擊在了他的心頭。


  做個閹人?

  他冷笑之至,緩而緩之皆變成了一道悲戚,他的眸色渾濁而又無法言喻。


  好一個做個閹人。


  無心霍然起身,眸色凝沉的望著老者,不悅而嗔:“你若不願助我便直言,用如此話語揶揄我是何用意?”


  言語中微帶著些許怒意,但卻掩不盡其中悲戚。


  “隻是罷了,少俠息怒息怒。”老者眼見其勃然而怒,慌忙間打著馬虎眼,撫平無心此時的心緒。


  好歹也是收了人家的銀兩。


  胸腔間的怒火愈漸平息,才瞥唇坐下,手心不禁的冒出了冷汗,周圍皆是昨夜細雨連後的潮濕之福


  空氣稀薄迷蒙,他眼底的霧意化不去,“當真沒有機會以侍衛的身份入宮嗎?”


  隻聞得老者微微歎了口氣,事關聖體安危,談何容易。


  連入宮當閹人皆要身家清白之人。


  他這般身份,或許連所謂的閹饒都當不上,何談這侍衛,空有一番武藝,又有何用。


  如今他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在這食人為魘的世界中,權勢才是這世間唯一的門道。


  或許沈清綰選擇的是對的,隻有這樣,才能活著。


  當時他還曾怨過,怒過,此時隻覺是多麽的可笑。


  “微乎及微。”老者無奈喟歎於。


  “那閹人呢?”言罷,無心也抬首,捏著指間肌膚處滲透的汗在指間遊離。


  老者似乎沒有聽到什麽,仍是望著雲卷雲舒,流雲錯落。


  良久,才緩神了回來,凝了翻思緒,“你什麽?”


  “閹人呢。”無心重複道,似不願啟齒這二字,但卻仍要一字一句的告知。


  老者詫異,本是隨口一提之事,竟讓他記到了心裏。


  “你當真要……”老者微張唇齒,眸中有不解亦有同情。


  為了何事才這般……


  無心即刻打斷了老者的話語,隻覺憂從上來,如今不委曲求全,又能夠如何。


  他如今本就是涯浪子,能讓他動搖心旌之事早已不見,除了沈清綰,是他唯一在乎之人。


  且是還有那腹中孩兒,孤兒寡母,不受恩寵,如何能在宮中立足。


  他當時不應離開,不然也便沒有今的結果。


  “決定了,便不會反悔。”無心眸子凝重,再無了通透的神采,眉間那傷痕籠皺而起,仿若一切思緒隱於此處。


  “哎,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為了何事,這般的想不開……”老者聽之仍舊是幽幽的一聲歎,扶風而起,餘光深深的看了眼無心,“也罷,老夫會為你安排的。既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若有消息,可來乘龍客棧尋我。”無心拍案便起,背影遠去,自有俠義風範,且又略帶一絲的悵索。


  樹影篩落潮濕雨露,背影漸行漸遠,唯留山花滿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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