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繾綣
一記鴻門宴，終是讓她這夜難以入眠，言洛遣了宮女將江櫟送回了自己宮中，而賀琅玥也算是回了含霜殿。
徹夜難眠，輾轉反側，夜裏終是曉風殘月，然喉中熱辣未消，後勁十足。
則鳶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賀琅玥卻不想多一句話，多一句，便是灼燒之福
也不知言洛與江櫟是何來的金嗓子，能吃下如此熱辣之食。
想想便是後怕無窮。
第二日晨，這含霜殿中依然蕭索生了涼意，而賀琅玥的那股辣意已隨著清風暖撫而淡去。
賀琅玥艱難的從床榻上臥起，伸手掩住窗牖外的淡光終散，眯了眯眸子，恍若過了萬載年華般。
她啟晨簡略的梳妝打扮了一番，便至承華宮紮馬步，這日色尚淡，皆是一片霧蒙蒙的，斑駁的樹影恍若積了一層灰。
明麵上雖是以習武，實際上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賀琅玥立在原處沉然不語，言洛便在一側打槍練劍，那叫一個恣意悵索。
鏗鏘一聲，如同風吹而浪，劍過留痕，如吞開戟，行雲淩空之狀。
一襲紫衫長裙雲飛並起，揮舞羅袖，更似傾飛揚，披帛更隨劍武翩躚，如七彩翼翅騰飛雲上。
一劍定坤，劍鋒出塵凜冽，她回身一旋，長劍直指之處，忽現一人，乃是個男子，少年模樣，雙頰瘦削，猛然落劍皆是詫異。
時間仿佛定格在此處，定睛一看這個少年，便是賀琅玨，著了一身紫白上杉，玉官束發，身挺如鬆，身後的太監見況即刻上前將言洛的劍鋒給挪開。
“言妃娘娘！”太監卑諾一言，言辭中盡是責備。
奈何言洛仍是出神不語，半晌，長劍鏗鏘落地，聲色淒厲如鬼泣，她才張皇伏地而跪下。
這般聲色終是讓賀琅玥聞聲回眸，見到便是言洛倉皇及地，而賀琅玨淡若清風的神采。
因是良久紮馬步的緣故，腿部膝蓋有些隱隱生酸，步子有些踉蹌，她一瘸一拐的上前拱手作揖。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賀琅玨笑意溫煦，絲毫沒有責怪言洛的樣子，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們。
見到言洛習武不怪，但卻是看見賀琅玥正在一側紮馬步也算是稀奇，他與阿姊相處十來載，還是頭一回見到她對武藝有所興趣。
“是臣妾失禮，不知陛下蒞臨來此。”言洛垂眸看著方才及地的長劍，身子微微一顫，雙睫也盈了層灰。
賀琅玨見到這倉皇的言洛，便想起她方才的一道劍鋒如雷霆萬鈞，唇齒間的笑意便又深了一寸。
“無事，平身吧。”賀琅玨上前將言洛扶起，那叫一個溫煦如水，淡雅清風。
言洛的一襲紫衣，披帛，如青絲長瀉，攜風而起，伴著賀琅玨的紫白交橫的外衫，還顯得有幾分相配。
這一切皆深深的落在了賀琅玥的眼底，阿玨待人寬厚是不錯，但能對一個女子如矗待也是少櫻
想來方才言洛練劍已然衝撞聖顏，這隨行太監皆伏地跪下，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咳——”賀琅玥見得如今這般曖昧心境，也知曉了阿玨對這言洛的用心，奈何言洛麵對阿玨卻是這般戰戰兢兢，很是讓她頭疼。
賀琅玨恰然回神，看到一旁賀琅玥正環手交疊著看她。
“阿姊今日為何有這般興致？”賀琅玨眼底覆霜，細細的打量著賀琅玥的模樣，想起方才她正紮馬步，心頭便是一片驚豔之色。
“近日來閑暇，便讓言妃授我些武藝，也好強身健體。”賀琅玥笑的清風遐邇，唇齒微綻，“今日阿玨怎有興致來承華宮？”
賀琅玥的挑眉，讓賀琅玨的呼吸恰然頓住，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伏地的太監也已起身。
“子顧看嬪妃乃是情理之中之事。”太監率先打破其中的僵局，卻見賀琅玥朝著他一瞪，立刻又縮回頭去。
“就你話多。”賀琅玨悶聲一哼，隨即看了眼賀琅玥，“偶然路過，便來看看言妃過的如何，如今看她與阿姊玩的甚歡，便也安然了。”
隨行太監在一側聽之心底白眼翻，分明是特意前來，正巧撞上了賀琅玥才不好意思言，奈何卻不敢發一言。
“當真？”賀琅玥挑眉問。
話音剛落，卻見賀琅玨隱著額頭上的冷汗涔涔，扶額為之。
見況，言洛與賀琅玥二缺即上前，正欲將他扶住，卻見賀琅玨跌跌撞撞半晌，自己立住了身子。
“阿玨你怎麽了？”賀琅玥眸底掠著擔憂之色，將賀琅玨在眼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與往常並無什麽異樣。
賀琅玨醒了醒神，凝了凝穴位道：“應是這些時日太過勞累了。”
“臣妾扶您去歇息。”言洛率先上前，將賀琅玨扶住，朝著屋中行去，而賀琅玥望向她們離去的背影，便沒有再去摻和。
她眸子微頓，她才想起，這些日子她不理朝政，一切皆積壓在了他的身上，她深知這些糟老頭子是有如何的折磨人。
她深深的望了眼賀琅玨，不過這也好，是應當讓他獨當一麵了，這也是她的畢生所念。
背影綽綽，在色虛浮下而顯得郎才女貌，她以為她了解阿玨，卻不承想是喜歡言洛這般的女子。
方才那個隨行太監，也因賀琅玨的跌撞有些大驚失措，拾起跌落在地的帽子，朝著宮外踉蹌而去，離去時還不忘一句。
“奴，奴才去找太醫。”
言罷便屁滾尿流而去，賀琅玥也甚是環手無奈。
直至入了屋中，看見阿玨枕在床上，窗牖半開，色仍舊灰蒙蒙的照眸，眸底虛浮脈脈的望著言洛，縱是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賀琅玥在其身後看著，竟是有一種老母親的情感流露。
這些年她對阿玨皆是扮演著老母親一般的角色，待他護他，隻希望他有一能夠淩絕於頂。
如今他做到了，而此刻的她隻希望他能夠獨立的麵對朝臣，因是終有一她會離去。
她性子剛強，卻為了她的阿玨，為之妥協。
如今的阿玨也算是了了她的心願，能夠有得上話的嬪妃，能夠在朝堂上獨當一麵。
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