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聽遠樓
皓月清輝,為聽遠樓鍍上了一層羊脂白玉的色澤。
賀琅玥與宋南歸二人坐在閣樓處的雅間,擺設極為別致,雕花攔窗半掩,桌案上擺著個青瓷矮壺,並無任何的冗餘的裝飾擺設。
但卻能在其中聞的一股嫋嫋的甜香,沁入鼻息,絲絲入扣。
“二,”賀琅玥招手讓店二前來,“你這店裏除香酥雞外還有什麽招牌菜?”
店二上前福身,思索片刻,答道:“清燉蟹粉獅子頭,金陵丸子,鳳尾蝦以及板栗燒菜心,皆是本店的招牌菜。”
宋南歸卻二話不道:“包括香酥雞,各式皆來上一盤。”
聞言,賀琅玥怔住,雖她食過的好物不勝其數,山珍海味也自見怪不怪,但也沒必要將各式的菜皆上一道,二人所食,定會浪費大半。
“好嘞。”賀琅玥詫異的目光未落,店二便應聲而去,笑的可叫一個花枝亂顫。
這聽遠樓在羅城遠近聞名,來此光顧之人從方才一樓所見,隻能是絡繹不絕,人滿為患。
想來這一桌的招牌菜,怎麽也得十兩銀。
宋南歸的瞳孔漸明,瞧著她來去的眸,薄唇一啟:“無妨,如若食不完,尚可打包。”
也不知,這賀琅玥為何忽然間變得如此摳巴。
賀琅玥抿了抿唇,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景。
看著雕花攔窗被夜風所擊叩,迎麵拂來一道夜色的寒涼,她的視線中綴滿了星辰,以及那月華傾瀉。
星河,浩瀚無邊,問鼎蒼穹。
此刻正是靜心安神,隻能隱隱聽到樓下的喧鬧聲,以及街上絡繹不絕的百姓,橘黃的燭火從視線中蔓延,鼻息在夜色中微蕩。
直待有人將菜品端了上來,她才知這菜為何能在羅城中聞名。
她原是在看盡夜色星繁,卻直直被這一道香氣所俘,猛地轉眸,瞧見的卻是琳琅滿目的菜品。
入眸間,隻覺其相比禦膳房雕琢的更為精致,此時她恰是不絕這乃是即將落入腹中的菜品,而是一個能流芳百世的古玩般。
羅城也當真是藏龍臥虎,也未至多久便端上晾道精雕玉琢的菜品,且是沁鼻入骨,扣人心緒。
賀琅玥險些將哈喇子落下,卻又不以為意的將其拭去。
這星河璀璨的夜色已是難以撼動她的心緒,如今隻有這美味佳肴才可讓其流連。
“看似還不錯。”賀琅玥笑笑,故作不在意的神采,輕慢的拾起筷子,剁了剁桌案,便朝著清燉蟹粉獅子頭戳去。
清燉蟹粉獅子頭湯底明黃晶瑩,一下子便能奪了目,四個獅子頭方方正正的擺在湯中,通體淺橙,獅子頭的正中央綴放著蟹肉,細膩湯汁一潤而下,直教人口水漣漣。
她戳了戳獅子頭,肉質細滑鮮嫩,甚至富有彈性,險些不忍下手。
宋南歸見況,立即拾起勺子朝著這獅子頭處一攬,直接放入了她的碗中,賀琅玥直直吞了口口水。
“你何時也變得如此磨磨唧唧。”
賀琅玥醒了醒神,拿起宋南歸方擲下的湯勺,將這獅子頭淺嚐一口,蟹香恰然入喉,思緒霍然起凝。
此刻的她隻覺清香滿口,齒頰留香。
“妙物,那禦膳房皆是些酒囊飯袋,做出的吃食皆不如這羅城的廚子。”賀琅玥發出一聲被驚豔的讚歎。
“你若歡喜便可。”
宋南歸拾起筷子往香酥雞處一拾,擔開了所謂雕琢的翠葉,從其中拾起一塊肉,細細打量,肉質鮮嫩酥脆,色澤橙潤,瞧起來便讓人歡喜。
品茗隻覺焦酥入味,後勁極足。
“尚是不錯。”宋南歸一邊嚼著這香酥雞,一邊道,“名不虛傳。”
未至多久,賀琅玥與宋南歸二人便將這一桌佳肴消滅的幹幹淨淨,更不存在其打包之。
賀琅玥掩唇重重的打了個飽隔,眸光亂瞟,生怕被人聽見。
甚至還伸手撫了撫肚皮,況似懷胎五月模樣。
“吃飽喝足,應去外頭走走。”宋南歸見她如此,寵溺一笑,伸手撫了撫她腦袋,但她卻有幾分抗拒。
“宮中禦廚皆不及聽遠樓萬一。”賀琅玥對聽遠樓讚譽極高。
“聽聞聽遠樓的廚子,與宮中主廚乃是師徒關係。”
賀琅玥怔住,竟還是有這等淵源,也是難怪這聽遠樓遠近聞名,原是這廚子乃是宮中禦廚之師。
“他為何屈居於羅城,不入京都發展?若是入了京都,他定然前程似錦。”賀琅玥抬眉問。
“他與主廚雖為師徒,但卻因一女子……”
宋南歸的話未完,卻被賀琅玥扶額打斷,“定然又是癡癡纏纏的兒女情長,不必再,不必再。”
她最不喜的便是話本中那為了個女子便師徒情斷的戲碼,聽著便覺著渾身發毛。
她出神不語好半晌,才緩過神思,向他定了定眸:“我才歇了沒幾個時辰,你便將羅城摸得如此清楚通透。”
宋南歸道:“習慣之至。”
這本就是他常年在外行軍打仗所養成的習慣,每至一處安營紮寨,便要將其處摸得通透,巧用時地利人和,方可為勝。
宋南歸率先起身,賀琅玥見況緊隨其後,推開門,迎目而來的便是一陣喧鬧聲,宋南歸揉了下耳朵,便穿過簇擁的人群朝櫃台而去。
“結賬。”宋南歸清潤問道。
算賬先生撥了撥算盤,低首道:“十兩二錢。”
這一桌佳肴如賀琅玥所預計的一般無二,但能品之這仙凡之神物般的菜品也算不枉此行,更是不枉其銀兩。
待宋南歸從腰間掏出十兩二錢銀後,卻發現賀琅玥已不見蹤影。
負手踏出門檻,夜風而至,隻覺其發縷清風徐,兩寸鬢如塵,他朝著街市環顧了一圈,人流絡繹而往,他似在其中穿梭遊走。
終是在不遠處發現了賀琅玥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定定的看著賀琅玥,一襲紅衣飄浮,披著一件深紅外衫,如血似絳,眉目如火樣烈豔,手腕中依然垂落著他所贈之羊脂玉。
她隻是站在那,撥弄著商販的玩物,他很少見到她能這般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