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紅燭帳暖
淺色微光伴著竹影如夢初醒,猶如穹頂下那一般的波瀾壯闊,氣勢凝足。
二人交顧相視,一言一辭皆是誅心,無心闔上了雙眸,陡然將一切寄托於此。
卻見得此時,沈清綰的眼底覆上了一層掠紅色的光彩,嘴角掠出一道邪魅的弧度,與她那清麗容色極為不符。
“奉子成婚。”她的話語清潤,卻從言語中吐露出虎狼之詞。
隻有如此,她才可再赴之巔,她才可借著流言一蹴而就,而此也是她最後的希望。
無心一頓,回眸間,那微闔的眸子陡然睜開,將視線落到那沈清綰的眸子上去,唇間微微詫異,不解其言。
奉子成婚?如何奉子成婚?莫非是再要使手段去迷惑賀琅玨行那夫妻之實。
但如今有了前車之鑒,他便不會這般輕易的上鉤,那賀琅玨雖是心軟之人,但卻不是愚笨之人。
此時,無心的心緒猶如針紮,如萬箭穿心,槍林箭雨般墜落,但他卻要隱於一切歸於心底。
卻見那沈清綰眸色淩冽,如利刃般寒芒,她搖了搖頭,咬唇,靜靜而視:“那賀琅玨不會如此輕易上當,如今僅有你可助我了,這世間,我隻能信你。”
刹那間,他的神思渙散無言,微一踉蹌,險些跌落,唇齒間的鼻息在驚駭之餘流轉,伴著那一記微風而散去。
信他?這般話語,他似乎已明白的七七八八。
他雖念過這般情形,但終歸不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為了他人而已。
“你真當我是你的走狗?”他的臉不禁一沉,積蘊終歸一處,無心那心底積壓的怒意拔地而起,如同熾火紅蓮般漫開。
他助她攀上高位,如今竟是向他提出這般不知廉恥的要求,當真是可嗟可歎可悲。
他雖是卑微但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子,自當希望立足於地。
無心怒之,正欲抬腿便走,拂衣一怒,震懾九霄,將心下的怒怨在此刻一並發泄。
他本想再助她一次,她卻是提出這般要求,如何忍受,縱然他再愛她,也不是這般千依百順之人。
他那背影匆匆,流光而去,拂衣伴著漫的微光,斂黯的穹頂。
沈清綰見況指端一頓,慌一愣神,下意識的衝上前環住了他的腰身,以麵頰抵著他的脊背。
這麵頰與脊背交顧處,縱是溫涼如水,輕拂的雙頰尤為黯然。
“阿懨,求求你。”話音一落,正是淚如雨下,哭的梨花帶雨,言辭間的帶著幾分的顫音,一字一句皆是化骨柔情。
這般渴求,且是這一句阿懨,他再次心之彷徨,每當她喚及阿懨時,他便會想起年幼時那般明媚無邪,心緒亦是緩和平靜。
但這般不知廉恥之事,他又如何能縱容?
且是為了那個賀琅玨。
無心將心緒間的狠絕泵發,沉下眸子怒言道:“任何事都可以,唯獨此事不校”
“為何不可?”沈清綰反問,雙眸瞪大,言辭中環著不可思議,隨即將指端向上延伸,直至觸及他那冰涼的鎖骨時,才再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一陣陣酥麻從鎖骨處,傳入心口,而她的指端亦是一處處蔓延。
無心隻覺渾身微顫,眼底如炭火,燒的幾分旺來,險些綻出了火花。
“不可胡來。”無心凝住思緒,將最後一縷淒厲散發殆盡。
這柔情蜜意終是無法抵禦,所愛之人,行如今之事,他身為常人又如何抵禦這心下炭火灼然?
“阿懨……”一聲氣虛的輕喚,終將將他的心緒打破。
無心回轉過身,對上那熾熱如火的眸子,眼底驚卷波瀾,心悸情動,呼吸亦是顯得急促起來。
麵色微微潮紅,如同被烈日籠罩一般的暈熱。
“綰兒……”怒意終是被熾熱所融化,化為一道暖流,而這道暖流順著喉嚨,傾落而下,如同瀑布流轉一般。
那一簾紅燭帳幔,順著簌簌的林風,傾飛而起,遮住了那雙眸繾綣,含笑生輝。
從唇槍舌戰,再至紅燭帳暖,這竹苑的清幽終是被打破。
不多時,這清明的穹頂下,卻是落雨綿綿,視野間一片霧意,這雨下的突如其來,卻又是相得益彰。
將這道微妙的氣氛所烘托,一波一波的翻湧。
雨落直下,傾飛而湧,雨水順著竹葉滑落,虛掩的窗扉亦是被那道順雨而落的涼風所擊散,而這屋中亦是歸於平靜。
“這皇帝尚無娶妻,我若是因此入宮,產下嫡子,即使不是皇後也是皇妃,到時候,我定會厚待於你。”沈清綰扯住被褥,背對於那無心,眼底生了一絲的肆笑。
然那無心終是仰而視,眼底淒淒茫茫,黯然無神,直至聽得這番話語,那眸光亦是一凜。
“他是賀琅玥的同胞親弟,你這般接近他,當真不怕賀琅玥將你大卸八塊?”
“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隻能拚盡全力一搏。”沈清綰眸如淚光,再無半絲笑意,那話語生了一番苦楚。
“也罷。”無心聞言,無力回駁那番話語,微微一聲喟歎,伸手撫了撫她的肩。
這般驚動,卻見她微微一觸,將他心下的憐惜再起,“你為了入宮,竟是不惜一切的作踐自己,你可知你的傷未曾痊愈,如今這般,隻會讓你那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何必?”
沈清綰聽之,斂起眸子,伸手將他搭住她那肩頭的手握住,將那疼痛具斂入眸中:“皮肉之苦罷了。”
皮肉之苦,好一個皮肉之苦,她為了入宮,不擇手段,為了賀琅玨受這皮肉之苦。
但,他呢?他這般付出,她卻這般對他,在他的麵前要嫁給別饒男人,且是個乳臭未幹的子。
“那你且告訴我,你心中之人,到底是何人?”無心相問,將他心底的話語問出,在氣息中浮浮蕩蕩,眼底浮遊的最後一抹期許。
她曾竭力討好那宋南歸,如今又不惜一切的要嫁與那賀琅玨,當真是摸不透她的心思。
話音一落,那沈清綰沉然,亦是被他的相問,生出了疑惑,如今竟是開始思襯了起來,雙睫顫動如臨而下。
或是,她也不知,曾經她未出閨閣,僅有父親待她最好,她在這世間最為在意之人應當是她的父親沈宋初,除此之外,並無一人能讓她心緒所動。
原以為那宋南歸相救,他將是她日後的歸宿,卻不承想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