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毀容
這舞隊中的二十餘人幾數從廢墟中被救起，在這一行星輝漫中，猶如掛著殘陽似血，沉煙緩緩落地，正如刀劍般剜著賀琅玥的心口般生疼。
風過戶，簾起風落，隻聞得一道沉香撲鼻，暮靄沉沉而下，一道昏橘色的燭火西斜而下，淺然照著這一列列床榻。
舞隊中那二十六人皆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煙塵盡散，零落於這一道空氣中，猶如殺氣漫般的塵霧。
“若是他們其中有任何一人因施救不力而故去，你們太醫院，一個也逃不了幹係。”賀琅玨身形不高卻挺拔如峰，凝著飛揚的眉目，厲言道。
一言落畢，正是驚得眾人節節生畏。
一旁的宋南歸瞧著賀琅玨這般模樣，長睫低處，嘴角竟是掛上了一抹笑。
而她懷裏的賀琅玥卻是悵然失索，厚重的鼻息聲微延，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第二次讓她有這般心緒，上一回還是母妃之死。
“你們有幾成把握？”賀琅玥緩然立身，眼睫微垂，隻道是落盡那一道道躺在這床榻上的姑娘，心下便驟然驚落。
眾太醫許久沒有話，一人上前，微微的垂顏，良久，才拱手道：“五成。”
“才五成？”未等賀琅玥話，墨顛卻是赫然暴怒，揪著太醫的領口，怒罵道，“聖上怎會養了你們這些酒囊飯袋？”
王佑夷聽之，卻是愈發的絮叨了起來，緊握住林初七的手，含淚欲泣道：“我的阿七，你還這般年輕，怎會遭如此不測。”
“胡言亂語！又不是已經死了！”
墨顛回神，將王佑夷一怒罵，卻聞得王佑夷擲下林初七的手腕，一回首瞪了一番墨顛。
“前幾日你還那般對待阿七，罰他懲他，如今人快沒了，你卻開始惺惺作態了！”
一番爭執後，賀琅玨著實看不下去了，凝眸怒道：“若是要爭執，滾去屋外爭。”
此言落畢，鴉雀無聲，二人皆是麵麵相覷，你瞧我一眼，我瞪你一道，氣氛沉凝的令人窒息，僅有那太醫院的禦醫在前忙活裏外。
一時間，這禦醫皆圍到了一道床榻旁，沉凝半晌，歎息半晌，屋外凝重的夜露迎風而起，將眾饒衣袂飄得寂然而飛。
賀琅玥的緋衣被散去血色的月華照的幾分淺淡，如沐月色中，一道炫炫光華迎攬而目。
直至視線投到那太醫的你推我嚷中才從縫隙中瞧見了榻中饒容色。
“江，潭，如？”賀琅玥一字一頓的念道這所見之人，那一襲赤紅絳衣如夢清影，卻再也看不得那容色。
麵色似若被竹木殘渣刮的瘡痍滿目，斑斑的血色薔薇在其容色上漫開，與其衣衫似是融為一處，可謂是觸目驚心，鮮血淋漓。
賀琅玥的指端一扣，疾步上前，問道：“她傷勢如何？”
眾太醫聽之，皆微微一聲歎息，在麵麵相覷之下，終是有人回應。
“命是保住了。”
聽之，賀琅玥終是舒展了一口氣，卻又炯炯的神色盯著太醫的下一道回應。
這太醫更如大喘氣一般，歎息再道：“但這容貌也是毀了。”
聞言，賀琅玥那道如漆夜裏明燈的雙眸，驟然黯去，一時間，似積鬱著厚重的陰霾，言辭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毀容？”賀琅玥的指間垂落，眸光投向那江潭如，向後一踉蹌，再次墜入了宋南歸的懷鄭
對於江潭如來，這容貌以及她那驚瀾的舞技乃是她最為自豪之事。
現如今，毀了容貌，舞技再如何驚瀾又有何用。這對於江潭如，乃是心緒滅頂之災。
不知她醒來會是如何心緒。
賀琅玥的指縫瞬息的扣入肉中，咬牙切齒，傾華的容色似如鐵麵獠牙：“今日之事，定要追根究底，一幹熱皆脫不了幹係。”
厲然的聲色入耳，將那一道淺然的眸子喚醒，卻見那灰塵盡染的床榻上傳來了一道咳嗽聲。
眾人皆朝著那聲音的源頭而去，視野亦是如夢驟醒。
卻見那林初七的眸子微微斂開，隻覺周側百十道眼睛盯著她，賀琅玥亦是聞聲上前，隻瞧見林初七那眸色玲瓏，轉了一圈。
林初七覺得周身無力，視野卻是昏橘如夢，仿若置身於夢境。
“這，莫非便是陰曹地府？”林初七微微一聲話語，氤氳不見的燭火掩住她的眸子。
王佑夷一驚，即刻擁住那幡然夢醒的林初七，哭的涕淚橫流。
“阿七，你可嚇死老夫了，老夫還以為你死了。”
此刻，林初七隻覺自己的胸肺被王佑夷壓的喘不過氣來，她正欲推開。
卻在這時，王佑夷幡然起身，以一道凝挺的脊背立在原處，居高臨下，卻是驚駭的盯著林初七。
“你是女子？”王佑夷的目色朝著她瞧去，良久微微吞咽了一番口水，駭聲道，“阿七竟是個姑娘。”
聞言，眾人微怔，露出遲疑的容色，僅有墨顛與林初七還有那一幫太醫不以為然神采。
林初七瞬間瞪大眸子，強撐住身子，幡然起身，對上那眾人詫異的目光，環住雙臂，漲紅了雙頰，淺然瞧去，卻發現那墨顛不以為意。
“你走了一趟鬼門關。”墨顛負手而來，心緒沉穩，不鹹不淡的道。
她微微思襯，燭光之下將她那思襯的容色照的幾分恬淡。
方才，她隻覺這戲台如同駭浪潮湧般傾落，她隻覺周身一片疼痛欲裂。
隨即，視線便一片漆黑，直至這視線傾滿之時，仿若有一道光束朝她而來，而這光源身處卻是立著那墨顛的身影。
但她並未朝著這光線而去，愣是在遠處將那墨顛罵了個遍，便揮袖離去。
莫非，這便是，所謂的鬼門關？
一時間，她倒抽一口涼氣，好在她對著墨顛有幾分怨恨，否則被他那美色迷進了鬼門關可不好。
餘光落到那墨顛的身上，卻能瞧見他的雲淡風輕，心底便心生不悅。
好歹相識一場，這般道貌岸然的模樣，讓她心緒卓然不寧。
她撇撇嘴，再將視線落在周側那一攤倒下的床榻，舞女們皆傷痕累累，搖搖欲墜，縱然衣衫驚鴻，亦是遮不住麵色的慘白如紙。
她的心底亦是生了幾寸疑惑，眸光一流轉，露出了一抹詫異：“莫非，我是這些人中第一個醒的？”
此刻，莫非是要感謝那墨顛的作惡多端，以至於自己率先從鬼門關中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