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漸入佳境
“你這子，棄了我一人在這尋歡作樂，真是重色親友的家夥！”墨顛拍門而入，高聲喝道。
聲色驚動了紅袖招上下，將原本歡聲鼓舞的紅袖招，驚得乍然靜謐。
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的朝著樓上的墨顛瞧去，卻見他怔住的背影，如石象般立在那，腦海中思緒不再，眼底盡是錯愕。
目光觸及屋中之景，屋內燭火微弱，但能隱約瞧見，女子一襲露肩薄衫，跨坐在男子的身上。
一襲青絲如綢，四散而淩亂的掛於腰間，麵頰之上略帶潮紅，似有幾分不悅。
這可真是紅燭香暖，一夜春宵。
女子攢了攢衣角，不悅而道：“哪來的野子，真是不知死活！”
“打擾了！”墨顛趕緊拉上屋門，喘息而言。思緒中反複回轉了方才的情景。
隻若想起那香肩外露，騷氣衝的女子，心底就打了個寒顫。看了這般場景，怕不是會長針眼……
“怎的了？”正當思索之時，身後有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眸回神，對上她的目光，正是賀琅玥張望的神色。
“不可不可。”墨顛連忙搖頭，深吸一口氣，“你不是與月彎兒相談甚歡麽，怎出現在此處？”
賀琅玥笑道：“你那動靜，可謂撼動地。”
果真是撼動地，她本與月彎兒聊得火熱，卻見門外有人叫喧，聲色還十分熟悉。
往外一瞧，竟是墨顛，想來是尋錯了屋子，喧錯了人，才鬧得這般尷尬的境地。
“你可有從月彎兒之處，探得什麽訊息？”墨顛一凝目，眼睫微微一攬，目光道出一縷深邃難懂之意，環手思索，咬唇而之。
“也就聊了些音律，談了些過往，你這般模樣，難道是她與侍郎毒使案有所關聯？”賀琅玥一惑，回首看向屋內正沏茶的月彎兒，眸間一點思索，有了些許頭緒。
“我從老媽子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她與別國人有所關聯，想來這侍郎毒使案也與她有關。”
墨顛延著賀琅玥的目光而去，看著那女子的模樣，算不上傾國傾城，有一道淺淺的梨渦，眉宇間正是清秀佳人，容色與沈清綰有幾分相似，但卻透著幾分不同。
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眸有星芒，氣若幽蘭，眼梢微微一揚，便是笑的如月牙彎一般。
當真一個清秀佳人，但為何淪落至此，亦不得而知，這般容色，這般舉止，與想象中那些魅惑多啄青樓頭牌大為不同。
墨顛緩緩而去，而賀琅玥也隨於身後，靜靜的瞧著月彎兒眸子，眸子清澈的似一汪細流，一望便能看得見底。
隻若一笑，便似遍地生花，這種骨子裏的嬌柔清麗，是如何也模仿不聊。
唯見月彎兒抬首，對上墨顛的目光，微微一笑：“女參見墨寺卿。”
話音剛落，墨顛怔住，眼底從欣賞變為駭然，眉目微蹙，餘光微斂，靜默良久功夫，不再言語，心底暗暗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月彎兒仍然淺笑著，端起一杯茶與墨顛：“墨寺卿不必訝異，您聲名遠赫，破案無數，那畫像自然是傳的滿城知，識得你亦是正常。”
“她連我的身份都一眼看破，就你平日來張揚的樣子，如何識不得。”賀琅玥湊到墨顛的耳邊，輕聲而道。
方入屋門之時，這月彎兒便衝著她一直笑，頃刻間便點破她的身份，她似有驚，但更多的卻是欣賞。
身居汙泥之地，卻還能言談舉止皆落落大方，聰慧而不失禮節，貌美而不失謙遜。
賀琅玥靜靜的佇立在墨顛的身後，麵色冷然，負手而立。
但，隻有這般的女子，才最是深不可測，明明詩書滿腹，聰慧機敏，卻身居青樓，甘於紅袖招，背後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雖與她暢談許久，但還是能看出她有所保留，並非全然告知。
“等了許久，你終是查到這兒來了。”月彎兒眸瞳一亮，微勾唇角，笑的卻有幾絲鬼魅，長袖一揚，才緩緩開口，“侍郎毒使案。”
轉瞬間，墨顛拍案而起，窗外月色清涼，雲霧繚繞間，薄霧漸起，點滴的露珠覆在他的眼睫之上，眼底盡是意料之中的喜悅。
“果真與你有所關聯。”
月彎兒點頭，回首望向窗外的星月，呼吸聲緩和而又平靜，目光微涼，淺淺答道：“凶手並非沈宋初。”
話音剛落，墨顛的眼底盡是焦慮，本以為即將迷津案破，一切盡會水落石出，即刻追問道：“那是誰？”
一燈昏黃，照在那雕花案幾上，零零落落的擺著三四杯茶，被她一數飲盡，她嘴角泛著陣陣苦澀，艱難一笑，目光從清澈化為苦楚，不再是方才所見的女子。
“你又如何覺得我會告訴你。”良久功夫，月彎兒才答道。
此時的墨顛屏住呼吸，微闔雙目，直至鼻尖劃過漫漫茶香，才緩然睜眸，注視著眼前的月彎兒，仍然是眸光瀲灩，波瀾不驚。
“這茶先苦即甜，甘甜似果蔬，苦澀如良藥，飲之似沐香氛，品之淡然可口。”月彎兒端起一杯茶，輕輕搖晃，目光被茶盡數吸引，似有什麽往事在目。
似笑非笑，似苦非苦，眼眸流轉，低下頭，更似是愴然神傷。
她知曉這一切，亦是知曉凶手姓甚名誰，如今卻在此處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是與凶手有所牽連。
他緩身上前，坐於一側，盯著她那捉摸不透的韻味，再而攬一杯茶入懷。
沉思良久，才從袖中取出銀針試毒，確認無毒方才飲下。舉盞而起，茶香便如同春雨般瀉入鼻腔，正如她所言的先苦即甜，回味無限。
“墨寺卿果真謹慎，但，你大可放心，我並非凶手，亦無害你之心。”月彎兒再為他沏滿一杯茶，“沈侍郎含冤身死，而我卻無法為他做些什麽，隻希望他能在上安好無虞。”
“你若當真願沈侍郎能夠安好，便將一切告知於我，我自會幫他洗清冤屈，以慰他在之靈。”墨顛眼睫一飄，提起那杯茶一飲而盡，“但你若是知情不報，我便會命人抄了這紅袖眨”
墨顛不明白，月彎兒到底因何事才知情不報，維護至此，直至他看到不遠處的賀琅玥時，才平靜了心緒。
或許，她竭力維護之人，便如賀琅玥在他心底一般重要。
窗外清輝萬裏，月華如玉，眾人一言不發，靜默許久，唯有賀琅玥率先打破了此刻的冷寂：“理昭昭，王法自在人心。你何苦為了保全一人，讓自己身陷囹圄。”
月彎兒垂眸，笑的幾分涼薄，眸光變得幾分的深幽，隱隱約約的泛著幾朵淚光。
她又何嚐想如此，鋃鐺入獄也好，身陷囹圄也罷，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話已至此，多無益。”月彎兒話語裏滲著悲慟與冷厲，轉而拍案，震得桌案上三兩杯茶盞險些跌落，高聲喊道，“徐媽媽，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