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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陰謀

  色淨如琉璃,不帶一點塵埃,庭院外雖無花木僅有一枝三兩的寒梅,似若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清寒入鼻的香氣隨著日光透過窗牖,溢於這暖香玉臥上。


  風過輕幔,隱約的見到臥榻之上有一個女子散了一榻的青絲,銀冠簪飾皆不見,僅留一支玉鐲於手。


  低低垂下的眼睫輕輕觸動,卻又看似無波,被褥之外隱隱的露出了一兩片皎白玉潤的肌膚,一觸即化。


  昨夜,屋內暗香浮遊,纏綿入骨,屋外歌舞升平,花影扶疏。卻不是她賀琅玥所寄之處,亦不是她賀琅玥心心念念之人。


  “若是醒了,便起來吧。”


  床榻之外,一道熟悉的男聲入耳,儼然讓她記起了昨夜那聲聲入寐,淺言輕吻。


  二人之間僅留咫尺,她想要觸摸,卻不曾提手,這般微妙的感覺在心中蕩然空蒙,使之不知所措。


  她緩緩的睜開眼,眸底的流光落到了宋南歸的身上,迷離而神往,熟悉而相似,那一刹那她險些認錯了人。


  回想起那個少年,一襲墨黑色的勁裝,比她高上一個頭,似是十三四歲的模樣,手持長弓,背馳箭羽。


  眉眼之處似鷹擊勃發,槍林彈雨,嘴角處微微一噙,三根箭羽似流星般劃破長空,箭雨空明,將三隻圍堵她的野狼射殺,解救其於水火,但卻隻有一麵之緣。


  “怎麽,還瞧上癮了?”宋南歸忽然對上賀琅玥的眼睛,噙起一抹笑意,放下他係了一半的腰帶,勾笑道,“這般瞧為夫,不怕為夫把持不住?”


  這一言驟然響起,原本瞧入神的賀琅玥,乍然一驚,猛地坐起身來,怔怔的看去,眼神中掠過一絲茫然與失落。


  “請王爺自重。”賀琅玥垂眸,眸瞳中似映著深幽叢木,一望無際。


  此刻,宋南歸的笑意逐漸消失,直至麵色鐵青,負手而立。


  “夫為妻綱,你既已是本王的妻,何來自重一?”宋南歸的語氣中略帶些許慍怒,但隻若看到她嬌嫩的雙頰,以及斑斑駁駁的肌膚,便又心軟了下來。


  “那王爺可知君為臣綱?”賀琅玥沉默片刻,那黑如點漆的眸瞳中掠出一道森寒,雙指撥弄著及腰的青絲,嘴角冽出一抹輕蔑的笑意。


  這般的輕蔑,讓她的眼眸上掛上了一縷嘲笑。言中之意,他已聽得明明白白,不過就是讓他找準自己的位置,君臣有別,功高蓋主。


  這一語雙關讓宋南歸臉色霎變,眉目深蹙,眼中的體貼入微不複,化為一束淩冽的寒光,如同穿雲裂石一般向她擊來。


  微微顫動的嘴角,不知是自嘲還是冷笑。


  “好一個君為臣綱。”宋南歸的唇齒一顫,目光淩冽,如山海奔流一般,對上賀琅玥的眸子,眼底蘊含著怒意,卻又啞口無言。


  他本以為他柔情以待,便能化了她那敵意,解了他二人之間的君臣之隔,看來,是他錯了。


  回首頓足,這宋南歸便麵色陰翳而去,這新婚之日,便將夫君氣的啞口無言,想來便僅有賀琅玥一人罷。


  白淨的寢衣,一塵不染,臥起身來,感覺渾身泛著酸痛,賀琅玥捶打了下肩部,打了個哈欠,晨光如同星灑一般照在身上,將她的臉照的熠熠生輝。


  細細回想,昨夜宋南歸的舉動,竟是讓她有幾分的惑然,待她似溪流,不似寡淡,卻是溫情,有幾時差些讓她情不自禁。


  好在她自持能力較高,否則這溫柔鄉便真真陷了進去。


  沒想到這傳聞中的攝政王竟是這般性子,令她大跌眼鏡。


  “長公主,昨夜的戰況如何?”忽然,半掩的雕花門發出了聲,從門外走來了個清秀的少女,眉宇之間寡淡若水,但在常人之間已是清秀有餘。


  賀琅玥疾步的走到木桌前,沏了一壺茶,環手飲去,目光中透著一股沉重,蹙眉凝想道:“戰況?不過就是洞房花燭,絲絲入骨。”


  則鳶猛然一怔,心底十分不是滋味,她看著賀琅玥步步為營,走到這高堂大殿,又是如何因這一紙婚書嫁入這另一道高牆深院之中:“公主……你當真?”


  賀琅玥一邊笑一邊搖頭,目光落在了則鳶手中的木盤上,才發現這則鳶端了一碗藥湯而來。


  她拾起湯勺攪了攪,湯底渾濁蔓延,看起來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處,她擲下湯碗,問道:“這是何物?”


  “這是府中大夫熬的藥湯,囑咐年兒贈來的,是新婚之夜補身子用的。”則鳶拾起湯碗瞧了半晌,“不知故弄什麽玄虛。”


  賀琅玥的神思全然落在了這碗藥湯上,觀之並無不妥,全是大進大補的藥材,瞧起來真是補身子用的。


  然則端起來嗅了一嗅,忽然,目光一滯,冷嘲一聲。


  “這種把戲,不過是宮裏常用的伎倆。”賀琅玥輕蔑的一笑,繼而將這碗藥湯一股腦的倒入了一旁的花栽之中,僅僅留了一層湯骸,“裏麵有無骨散,是宮裏嬤嬤給宮女飲的,便是怕宮女與男子私通,想的陰招,見之無色,但有一種微微的酸味,也難怪裏頭加了這般多的藥材,為了掩蓋這種酸味。飲一次可能會微微的腹瀉,但頃刻既好,難被人發現,飲久了便會難得子嗣。”


  “則鳶也聽過宮中這無骨散,好在則鳶常年隨著長公主,未曾被宮裏的老嬤嬤荼毒。但這攝政王府裏怎會有這種東西?”則鳶看向那瓷碗,轉臉又看向了賀琅玥,惑道。


  “這我又怎麽會知道,這倒該問你了,你所的年兒是哪個院子裏的?我這才初來乍到,便給了個下馬威。”賀琅玥道。


  想來也是可笑,這一個攝政王府就她一個王妃,還未有側室,亦無通房丫鬟,又是何人能對她心懷不軌。


  “年兒聽聞是江潭如院子裏的丫鬟。”則鳶恍然大悟,再看向那層湯骸,憚怕道,“好在長公主看出了端倪,否則則鳶可是遭了大事了。”


  “江潭如?”賀琅玥眼底惑然,目光淡淡的朝著窗外投去,從未聽過的名號,想來便是這宋南歸的追隨者了罷。


  則鳶點零頭,思起前幾日做的功課,侃侃答道:“江潭如乃是府上的舞女,聽聞精通琴棋書畫,舞姿妙曼,在王爺壽誕上舞了一曲,便被王爺招入府中,隻若是逢年過節皆舞上一曲。是王爺身旁的紅人,眾人皆以為她會嫁給王爺,卻沒想到王爺受了先皇的賜婚,娶了您。”


  不過來也是奇怪,既然王爺這般看重這江潭如,為何不直接納為妾室,卻隻讓在府中僅僅作個無名無實的舞女。


  如今反倒讓她賀琅玥成了這攝政王妃,難免會心生芥蒂。


  隻若想起昨日那宋南歸招蜂引蝶的模樣,她似乎也明白了些許緣由,不娶何撩,還讓一個孤身女子居於府上。


  哎。她微微的歎了口氣,也罷,管她是何身份,今日,她嫁入了攝政王府,便有人對她有所不軌。


  既然如此,也莫怪她來壓壓她的威風了。


  “則鳶,將年兒帶過來,並將此事傳到府裏去。”她倒是要瞧瞧這江潭如的反應,賀琅玥拍了拍手,將一側的外衫套上,眼底露出了一分的睥視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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