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抱緊我

  對方也保持了沉默，於是這個通話顯得有些詭異，隻有彼此的呼吸在電話兩端維係著，半分鍾後，董安陽打算掛電話，那邊的人終於開口了：“安陽。”


  這個略帶嘶啞和創傷的女聲仿佛來自另一個虛無縹緲的空間，令董安陽怔忪許久，才慢慢反應過來，從起初的不敢確信到最後的無比肯定，他以鎮定又憎惡的語氣道：“夏默，是你帶走了小寶。”


  那邊的女子低低的笑了：“安陽，你終於想起我了。”


  此時的夏默坐在一間低矮漆黑的房間內，沒有開燈的屋子即使連月光都難以照進來。


  這麽長時間了，她費盡心機，終於得以回國。


  她的手上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她在沙發上吞雲吐霧，又與董安陽說話。


  董安陽沉聲道：“夏默，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回來的，但是同樣的錯誤如果你在再犯第二次，我會讓你終生後悔！”


  “終生後悔？安陽，你知道我這幾年的生活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嗎？我早不知道什麽叫後悔了。”一口煙吐得快了，沒想到就岔氣了。


  她劇烈的咳嗽起來，十分難受，聲音也更加淒厲：“安陽，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讓你後悔的——”


  電話驀然終止，董安陽聽著從那端傳來的嘟嘟聲，又叫了幾聲：“夏默，夏默——”可惜她已經沒回音了。


  按照這個號碼給她回撥回去，也顯示關機了。


  此時他用力的一拍方向盤，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發出刺耳的響聲。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edward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一下情況。


  Edward聽罷大為震驚：“什麽？這怎麽可能，不行，你等我打電話問問情況。”


  “不用了，事情已經確定了，現在是要找到人。”董安陽說，“我現在去她以前的家找她，你把人都叫回來吧，別亂找了。”


  “好。”Edward應道，“我讓他們都過去支援你。”


  其實董安陽也不能確定夏默是不是就在那裏。


  可是他不知道除了那裏她回來還能去哪裏。


  人總是希望落葉歸根的。


  夏家原本也是有錢人家，夏宅坐落在別墅區的半山腰上。


  隻是夏衍初出事後，這座宅子就被銀行收了回去，可一直都賣不出去，也就空置了。


  從地上淩亂的車轍痕跡來看，董安陽就知道自己沒有來錯，這裏最近有人進出過，想必是夏默真的回來了。


  偌大的夏宅一眼望去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丁點燈火。


  董安陽停好車隻身上前準備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關，一推就開。


  因為許久沒開過的緣故，門縫有些生鏽，推開時吱吱呀呀的，在這樣的夜晚顯得心慌不已。


  董安陽測過身，慢慢朝內走去，沿路按開關，但這裏已經被停水停電，除了漆黑還是漆黑。


  他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慢慢上樓，找到夏默的房間。


  整個屋子裏寂靜的一丁點聲音都沒有，每走一步都能帶起厚重的灰塵，他腿腳不方便，尤其是上樓的時候，顯得特別吃力，動靜也有些大了，聽來特別的愖人。


  董安陽大著膽子來到夏默的房門外，他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發現門口有不少腳印。


  他的手放在門把上，用力一按也開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夏默，我知道你在裏麵，我進進來了。”


  他推開門，剛準備跨進去，可隨之而來的一柄冰冷的手槍卻抵著了他的太陽穴。


  “別動——”冰冷而淩冽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董安陽舉起了雙手，同時也照亮了這個房間。


  夏默穿著一身黑色的紗衣，手舉著手槍，臉色蒼白但又笑看著董安陽：“好久不見了，安陽，你真聰明，知道我會回這裏來。”


  董安陽未害怕，他說：“你要對付的人支付我，小寶是無辜的，你先把他放了。”


  “無辜？”夏默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無辜這兩個字，我當年又何其不無辜，可是你呢，你最後是怎麽對我的。”手機的電筒照的她的臉越發的慘白，紅唇越發豔麗，眼神更是無情冰冷。


  董安陽放低了聲音道：“夏默，過去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也沒有人能夠說自己無辜，如果你覺得是我虧欠了你的，在那一場爆炸中，我覺得我已經還清了，後來的事情，不過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夏默的手又往前深了兩分，勾唇一抹冷笑：“我自作自受，是啊，拜你所賜，我所做的這一切全部是為了愛你你知道嗎？還有你這張臉。”夏默眯起了雙眸，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在董安陽的臉上流連，“你知道這張臉嗎？這是我按照我想象中最完美的樣子要求醫生給你設計的一張臉，其實這張臉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記住我，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這麽好看，安陽，你還是我的安陽……”


  董安陽望著她的樣子，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夏默，你是怎麽回來的。”


  “嗬嗬，這個問題，問的真有水平。”夏默從記憶中抽身，同時也抽回了自己的手，換上了原來的模樣，“這一切也都是拜你所賜不是嗎？你以為你找人看著我就不能回來了？你以為在美國真的就隻有他們能隻手遮天？是人就會有缺點就會有漏洞，我要做的不過就是抓住一個機會而已。”


  “既然你都回來了，那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你好好生活，別再做傻事了。”


  “好好生活？”她譏誚的勾唇，“你讓我還怎麽好好生活？就這樣，守著一座不通水電的房子？過著完全被人遺忘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就這樣守著過去的回憶在這裏發瘋一樣的生活？”她的嗓音越來越大，近乎聲嘶力竭，手下的力道也加重。董安陽的身體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她卻冷喝：“不許動！”


  “好，我不動，你冷靜點，夏默，我不是讓你一個人生活，你可以重新找個工作，重新開始。但是你不能繼續這樣一錯再錯了。”


  “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早就不能回頭了，安陽。”夏默整個人散發著淩冽的寒氣，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安陽，我今天找你過來，就是為了永遠跟你在一起生活的，你知道嗎？”


  她的眼神迷亂而瘋狂，董安陽的表情再次凝重了幾分：“夏默，你冷靜一點，就算這樣，你也要讓我知道小寶是不是安然無恙吧。”


  “嗬嗬，你以為他好不好跟你還有什麽關係嗎？你放心，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我會帶著他一起走的，以後，就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好不好，你說要是當年我們一起死在了那場爆炸裏，是不是也是一種解脫？”


  她淒迷的一笑，這幾年的生活讓她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董安陽一時間竟也不知從何說起，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安陽，你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對不對，沒關係，我知道其實你心裏還是有很多話想跟我說的，不要緊，我們可以留到一起到地下去說，以後我們的人生都要綁在一起了，安陽，你開心嗎？”


  “夏默——你先冷靜點——”


  “不，安陽，其實我很冷靜，我隻是覺得太累了，這樣的生活，太累了，所以我不想再這麽累下去了，安陽，你先下去，然後你等等我，我會帶著小寶一起來的——”她的紅唇微微勾起，從董安陽緊張的眼神中她第一次感到了快慰，“真好，安陽，原來你也為緊張的，可惜已經太晚了——”


  就在她扣動扳機的時候，另一顆子彈突然破窗而來，正中她的後腦勺。


  子彈沒入她腦子的時候隻發出很輕微的一聲，董安陽看到了她驀然睜大的雙眼以及緩緩倒下的身體和無力抬起的雙手。


  整個世界就像是被放慢了的鏡頭一樣，鮮血在她身後直流，她卻笑靨如花，身體慢慢倒向他，董安陽本能的接住了她的身體，大叫：“夏默——”


  “嗬嗬。”夏默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絲鮮血，雙手無力垂下，靠在董安陽的懷裏，雙目緊盯著他，“嗬嗬，安陽。”


  “夏默——你撐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董安陽想把她抱起來，她卻按著他的手搖了搖頭，“別，安陽，不要去醫院，就這樣吧，你抱著我，抱緊我，安陽——”


  此時edward已經帶人衝了進來，但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麵，他一把擋住了身後的人，看著地上的董安陽和夏默。


  董安陽的目光微微濕潤，就算再多的恨，他也從未想過要夏默死。


  她在最美的年紀裏愛上了他，陪伴他人生的低穀，她也曾是一個天真無邪為了理想而努力奮鬥的女孩，她們也曾有過最美的時光。


  “夏默……”董安陽的嗓音中帶上了輕微的哽咽。


  夏默握著他的手斷斷續續道：“安……安陽，你知道嗎？其實我回……回來……就是為……為了來見你最……最後一麵的……”


  “好了，夏默，別說了好不好，我們先去醫院，嗯？”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快不……不行了，你……讓我把話說完……”


  Edward蹲下身把夏默丟在旁邊的手槍撿了起來，他抽出子彈夾，裏麵卻是空的。


  董安陽看到了，頓時悲從中來：“夏默，你為什麽這麽傻？”


  “嗬……嗬嗬……”夏默的血染紅了董安陽的衣衫，她的神情已經變得木然而呆滯，呼吸也是隻出不進，她緊抓著董安陽的手說：“安……安陽，我好冷……冷啊，你再抱……抱抱我，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