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就這樣吧
“行,你回去吧。”
看著董安陽開車離去,談雲平頗有感概的又在所門口站了一會兒。
直到裏麵獄警匆匆來報:“所長,你快進去看一看吧,胡璋劍似乎快不行了。”談雲平眉頭一皺:“那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走!”
他一看胡璋劍的模樣,便雙手一擊掌,暗叫一聲不好,又急忙吩咐人送醫院,同時還說:“今天這件事,若有半點風聲透露,你們知道會怎麽樣,胡璋劍是怎麽傷的?”
“談所,放心吧,胡璋劍就是放風的時候跟人打架才造成的。”
談雲平點點頭,心裏卻總有些不安的,最後沉沉歎了一口氣。
夜幕降臨,大地收起最後一絲光亮,沒有生命的閃爍的霓虹裝點著這個過分繁忙而淒冷的城市,注定一城傷心。
董安陽已經在路上開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自看守所離開後,他就一直在路上遊蕩。
開過醫院三次,他都沒有進去,如今再一次回到這裏。
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將車開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新鮮的食材,又回到了就近的寰宇天下。
這幾年,他的動手能力培養的還不賴。
燉湯顯然來不及,於是他做了一碗魚片粥。
熬粥的過程中,他又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手上的傷口經過熱水一衝,痛的厲害,但洗去周邊的血漬後,終於幹淨許多,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可怖。
粥剛剛好了,他就找了個盒子保溫瓶小心翼翼的裝了起來。
他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對麵的玻璃窗上映出自己這謹慎的端著鍋子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
可那又怎麽樣呢。
看了看牆上的時間,他拿了車鑰匙出門。
他設想了一路,各種歡喜的悲傷的痛苦的仇恨的見麵方式,他其實還不知道怎麽麵對蘇暖。
失去孩子,他比誰都傷心,但蘇暖又未嚐不是。
然而一看到蘇暖,他又記得她的狠心,人心複雜而矛盾。
所以他懷著一種悵然的強顏歡笑走出電梯,打算給她個驚喜,不過剛走到她的病房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的言笑晏晏。
他往玻璃窗上一望,蘇暖依舊在吃飯了。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挺闊清瘦的男子,董安陽隻看到背影,並沒有看到他的樣子,但從蘇暖不時抬頭對他微笑的眼神中,還是聽到了自己心裏的失落。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保溫桶,轉身離去。
而病房裏的蘇暖,此時放下勺子,笑著搖了搖頭:“楊光,真是謝謝你了,我吃飽了。”
站在她對麵的,正是許久未見的楊光。
他收好碗勺,依舊是過去那樣平實的笑容:“順路而已,也不費事,不過怎麽沒人照顧你呢。”
蘇暖嗬嗬笑了兩聲,顧左右而言他:“她還好吧。”
“沒事,急性膽囊炎,做了個小手術,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楊光隻是湊巧來看住院的楊細柳,沒想到意外見到了蘇暖,又到了飯點,順便就給蘇暖帶了一份飯過來,現在蘇暖飯吃完了,他也該走了。
“楊光,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哪裏話,應該的,那你好好休息。”
“嗯。”
楊光走後,王純彥又打電話來關心她,接著是李愛敏。
她費了好大一番唇舌才安撫好她們,掛了電話後就覺得口幹舌燥,伸手去拿旁邊的水杯,水杯已經見底,她正打算下床去倒水,沒想到手中的杯子卻被人拿走了。
她愕然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董安陽,又愕然的看著他去旁邊倒水,水是滾燙的,他又去洗手間接了盆冷水,將水杯放置中間,涼著。
在這個過程中,他是專心致誌的盯著臉盆中的水杯,而她則對著他的背影發呆。
水被董安陽端到她嘴邊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無所適從的道了謝,然後喝了幾口。
董安陽一直托著水杯,她咕嚕嚕幾口下去,他沒有停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拿掉,於是一口氣將杯中的水喝了個底朝天。
董安陽的臉色終於好看一些,不過蘇暖卻不合時宜的打了個飽嗝,有些失禮,所以她有些赧然,麵皮微微有些發燙。
可是他沒有開口的意思,蘇暖想說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低低的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以為……”
“我知道,所以不怪你,我也有責任。”董安陽平靜的開口。
蘇暖如今悔得腸子都青了,但他沒有多言,她亦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之間隔了空白的這一年,似乎,物是人非。
她心中的那塊頑石放下了,但不啻於給他的心裏橫了一根刺,而且對於他這一年的欺騙,她始終無法完全釋懷,滿懷情愁壓抑心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宣泄口。
然而董安陽卻以為她的那聲歎息是源自於不想看到他,於是提出告辭。
蘇暖來不及開口挽留,看到他離去,愈加失落。
她轉眼看向窗外的月娘,她那迷人羞澀的臉啊,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看著蘇暖卻隻能苦笑,靜對這一夜孤獨。
董安陽回到車上,副駕駛座上還放著從家裏帶來的保溫桶。
保溫桶外麵是不鏽鋼製成,永遠不可能有溫度,但是打開裏麵,還是很熱的。
車內縈繞著散發出來的粥的清香,隻是因為放的時間過長,已經有些黏糊了。
董安陽坐在車內,開了車窗,就著月亮,慢慢的吃起來,但腦子裏想的,卻是蘇暖當時吃著別人送去的飯的模樣。
很恬靜,很安詳,也很快樂。
他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可以想象當時的氛圍應該是很融洽的。
魚片粥下肚,可惜無法暖和他的心。
口袋裏的手機嘟嘟的震動了兩下。
他打開,裏麵是幾張照片。
背景是紐約的紅燈~區。
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子,赫然站在街口,對著過往的男人笑臉相迎,迎來送往。
她應該喝過一些酒,臉上媚態叢生,但即使是濃重的胭脂也掩飾不住底下的蒼白,但她笑得很風,是徹底淪落風塵的那種笑。
這樣的女人在紐約到處可見,多的不勝枚舉。
可眼前這個女人,是夏默。
董安陽那時候讓人將夏默送到了美國,雖然被她做了人身限製,不讓她隨意離境,但還不至於讓她生活潦倒,淪落到賣身。
再說了,她也有美國的律師執照。在美國找個簡單的工作其實並不困難,絕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天地。
他的手機有自動銷毀軟件,這次的郵件一共是九十秒。
時間一到,郵件自動銷毀,連帶的這些照片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他還是給那邊去了個電話,電話接的挺快,是滿不在乎的嘲笑:“嗨,陽,好久不見,還想我嗎?”
“Howard,我讓你幫我照顧人,你就這麽照顧的嗎?”董安陽知道他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但語氣還是充滿了簡單的自嘲。
“NONONO,陽,這可怨不得我。”Howard,“有人自甘墮落,也是我沒辦法控製的,更何況我覺得她這個生意一本萬利,做的不錯,我派人調查過,那裏就屬她生意最好,每天都忙不完呢。”
“是嗎?”
“當然,我怎麽會騙你呢。”
董安陽知道他沒有騙自己,再說了,夏默之於他,就連最後一丁點情分都不剩了,既然是她自己選了這條路,他無話可說,那就祝福吧,於是他說:“OK,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你的地盤,你知道怎麽做吧。”
“那是當然,你交代的事情,我不敢不辦啊。”Howard的語氣還是無限怨懟,“你說我怎麽就那麽倒黴呢。”
“這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你現在可以呼風喚雨。”
“哼。”
說到最後,以Howard的滿腹怨氣結束通話。
董安陽想,就這樣吧,至此以後,夏默徹底從他的生命中驅逐出去了。
可是她留給他的傷害,她留給他與蘇暖之間的裂痕,卻是需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彌補的。
蘇暖住院三天後辦了出院手續。
不過她到收費口繳費的時候,裏麵的人卻告訴她已經有人交過了。
“交過了?是誰?”
人家幫她查了:“是一個叫董安陽的先生。”
“好,謝謝。”蘇暖不見喜怒的轉身。
董安陽正站在她身後對著她微笑,然後又上前來幫她提包,蘇暖將包往身後一藏,他卻不由分說的接了過去,同時又拉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哎,你放開我。”蘇暖掙紮了幾下。
他沒有任何鬆手的意思,反而頻頻惹來幾道側目的目光。
她沒辦法,隻好低聲警告:“幹什麽,快放開我啊。”
“我不放。”他有感而發,“我已經放了太長時間了,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就這樣吧,慢慢走,好不好。”
他話裏有話,語焉不詳,但蘇暖還是懂的。
這麽多年了,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可是也正因為這麽多年了,她對這一切似乎都看的很淡了。
恰巧,拐角的時候,董安陽撞上了同樣前來繳費的楊光。
楊光手上捏著各種單據,看到蘇暖一怔,同時目光又落在她與董安陽相握的手,她尷尬的扭動了幾下,董安陽沒有鬆手,她隻好打招呼:“楊光,細柳也可以出院了嗎?”
“是啊。”楊光說,“我來給她辦出院手續,你也今天走啊。”
“嗯。”
他們旁若無人的聊了幾句,董安陽認出這就是那天在蘇暖病房的男人,可是他們口中的細柳:“是楊細柳?”他忍不住插嘴。
蘇暖嗯了一聲,又道:“哦,對,你認識的,你應該去看看才對,董處長。”
楊光錯愕的目光落回董安陽身上。
董安陽麵不改色的點了點頭:“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再度不由分說,將蘇暖拉著一起去了楊細柳的病房。
楊光這才知道他就是當年的董安陽。
饒是楊細柳,他們不說破,她也絕認不出是董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