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自斟自飲
蘇詠荷終於鬆了一口氣,一邊看著她吃一邊說:“今天小區門口有個雜技表演,不如你出去走走看看吧,老悶在屋子裏也不好。”
“我知道。”
她會走出這個家門,完全是不想讓蘇詠荷擔心,於是她吃完飯後就一個人出門去了。
小區門口果然有個大型的表演。
她出來正好七點半,舞台燈光已經全部亮起,震耳欲聾的音樂吸引了無數的路人駐足觀望,她一點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大步離開了這個熱鬧的是非之地。
小區拐過彎就是一條繁華但安靜的小街,這裏兩步密密麻麻的開了無數的服裝店,有賣男裝女裝的,也有婚紗店,花店。
許是這裏的人大多都被吸引著去看雜技表演了,所以這裏很安靜。
她走過婚紗店的時候,展示的櫥窗裏掛著一套嶄新華美的婚紗禮服,她忍不住駐足觀望,那天,她就是穿著這樣一套漂亮的禮服準備嫁給他,可他們還沒來得及行李,夏默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幾年過去了,那件婚紗一直被她完好的保存著,但從未拿出來看過一眼,她怕一旦拿出來,就會忍不住,穿上。
她看著看著,眼眶不覺濕潤。
在櫥窗的反射中,她看到了一個接電話的身影在裏麵出現。
隻看到一個側麵,異樣熟悉。
她就這麽呆呆的看著,等她反應過來再扭頭時,那人卻不見了。
她倒吸一口氣,往前跑去,但一直跑到巷子盡頭,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是她出現了幻覺嗎?
可能。
她最近老是出現幻覺,但她就是忍不住啊。
她決定回去睡覺,最近她也愛上了睡覺,因為有時候,他會入夢來,與她相見。
巷子盡頭就是一家喜來登酒店的側門。
平日裏進出較少。
一個穿黑色襯衫和風衣的男子,收好手中的手機,但腳步有些顛簸的朝電梯門走去。
他雖然已經盡量控製了步調,但仔細看,還是能發現一高一低的,有些細微的差別。
而且他的速度極慢,隻是他精瘦挺拔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器宇軒昂,但再看他那張臉,冷酷的不近人情,他不苟言笑,沒有其他的表情,就連牽動嘴角的肌肉都是那麽不自然,好像這張臉並不屬於他一樣。
看起來十分的奇怪。
他按了電梯的上升鍵,電梯下來時正準備走進去,但電梯門打開時,一個女人更快的衝了出來。
她穿著寶藍色的套裝,白色的襯衫,滿臉焦色,看到門口這張臉時,她頓了頓,但很快就問了出來:“安陽,你去哪裏了,怎麽出去也不說一聲,我以為……真是嚇死我了,你回來就好了,走吧,你今天都沒吃藥,快跟我上去吧。”
她拉著他的手,將他扶了進來。
但是他直接把手抽了回來,態度異常冷漠,他朝她頷首,然後筆直站立。
“安陽……”這個女人,就是夏默。
她的麵部異常痛苦的扭曲著,望著這個完全變了模樣的男人,她的語言匱乏的厲害。
她在他眼前再也不是那個能言善辯能說會道的律師了,此刻的她,是如此理屈詞窮,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電梯到了他們所住的樓層。
他走的太急了,結果一不小心絆倒了地上的紅毯。
“小心啊——”夏默伸手去扶他,可是他毫不客氣的用力一揮,手上的力道沒控製好,直接揮在了她的臉上。
他沒有回頭,她捂著臉,望著他決然的背影。悔恨與屈辱在眼中交相出現,最後又化作無影。
董安陽走進自己房間,即看到左邊的櫃門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安陽,鞋子放在櫃子裏,記得換。”
走進屋內,桌子上又放著一張白紙:安陽,這些藥都是今天必須吃的,也記得吃掉。
他轉身,又看到冰箱上貼著的紙條:安陽,冰箱裏有吃的,記得按時吃飯。
浴室的門上則貼著:安陽,淋浴內地麵濕滑,注意安全。
他深吸了兩口氣,放眼望去,整個屋內,全部是白色的紙條,密密麻麻,好像壓迫了他所有的空間。
伴隨著類似動物的低啞的嘶吼,他將所有的紙條撕落,一並丟入了垃圾桶,壓抑的嗚咽的咆哮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來,如此的困頓。
沒多久,身體就開始尖銳的疼痛起來,痛的他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最後抓起被角咬在嘴裏,才勉強讓自己安靜下來。
蘇暖臉上的腫花了好幾天才消下去。
但是不知不覺,時間竟進入五月。
天氣開始炎熱,大四學生迎來他們的論文答辯,大一大二大三的卻還在鬆散的正常上課中。
那天蘇暖回辦公室時,遇到了正在辦公室內等她的邱靜安。
這個高挑的女孩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長裙,安靜的站在窗邊,優雅如潔白的廣玉蘭。
她比過去更為清瘦一些。
蘇暖太明白她的感受了,董俊軒離開也差不多一個多月了,按理,今天應該是他的五七。
“蘇老師。”看到蘇暖進來,邱靜安朝她揚起了笑容,“下課了。”
“是啊,靜安,等很久了嗎?”
“不久。”邱靜安直接說明來意,“蘇老師,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要走了。”
“去哪兒?”蘇暖下意識追問。
邱靜安搖頭:“暫時還沒有定,我打算走到哪兒就算哪兒,走走看看,放鬆放鬆心情。”
蘇暖默認了她的做法:“這樣最好不過。”
“是啊,蘇老師,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我真的一點兒都不堅強,我也沒有你堅強。”
她的堅強,是生活磨礪的。
邱靜安還太年輕,無法接受這樣的生離死別,在正常不過。
蘇暖說:“靜安,我沒有什麽可以送給你的,萬事保重。”
“你也是,蘇老師,珍重。”
邱靜安與她告別後,蘇暖便一直坐在辦公室內發呆。
人生來來去去,每一個人都是生命中的過客,即便父母子女,最後都會離自己而去,剩下的,也不過是自己孤單一人。
所以她學會了相思,也學會了隱忍與克製。
韓婷婷回來時趙士升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背叛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這個懲罰對他來說,蘇暖仍是覺得太輕。
但人死不能複生,就算趙士升死了也不能改變這樣的結局。
那天韓婷婷約她吃飯。
蘇暖是去負荊請罪的,到了之後,她便開口抱歉:“對不起,婷婷,我還是擅作主張,動用了你給我的那些資料。”
“沒關係。”韓婷婷看起來精神飽滿,狀態極佳,“本來我就是留著以防萬一的,你用了,解決了這個後顧之憂,沒什麽不好。”
她看起來無線悵惘:“但是我真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當初,他們那麽努力的場景似乎成為上輩子的記憶了。
人心不可鬥量,非常正確。
蘇暖說:“你想吃什麽,我請客。”
韓婷婷看了看手表,突然站起來道:“不好意思啊,蘇暖姐,我約了我男朋友一起看電影,要不咱們改天?”
蘇暖回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頎長的男人,她莞爾:“那快去吧,玩得開心點。”
真好。看著他們手拉手離開的模樣。
如此的恩愛。
於是她點了兩份牛排,又開了一瓶紅酒。
坐在那裏,自斟自飲,時不時的朝對麵的杯子裏加點兒酒,然後碰杯。
餐廳的服務員早就發現了不對勁,看蘇暖喝得差不多快醉的時候趕緊上來詢問她住在哪裏,是否需要叫車,還有,能不能先把帳結了。
蘇暖橫了他一眼,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隻是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一場,然後丟下錢,一個人胡亂離開了餐廳……
好幾天,蘇暖才從酒精的陰影中擺脫出來,早上出門的時候才感覺世界不是在旋轉的。
酒入愁腸愁更愁。
當時是獲得了短暫的快樂與解脫,但事後的痛苦真是曠日而持久。
五月中旬,學校論文答辯工作全部完成。大四的學生都開始出動找工作,或者找到工作已經開始實習。
又是一年碩果累累和離別的季節甾。
宋漢陽在今天中午離開學校回老家去,蘇暖特地找了時間送他去車站。
“堂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宋漢陽拉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看起來輕裝簡從,他一米九二的身高看起來是如此的鶴立雞群,蘇暖站在她的身邊,瞬間顯得小鳥依人。
原本意氣風發的年紀,他卻難掩消沉條。
蘇暖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譚心影到底還是被逼著出國了,是她家裏悄悄將她送走的。
沒有任何的預兆。
畢業論文也沒有參加。
也許這一切對她來說並不重要了。
可對宋漢陽來說,卻是不小的打擊。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想要一樁門當戶對的父母都接受的婚姻真是難之又難。
說白了,生活就像一出驚雷陣陣,狗血滿地的言情劇。
每個人都是故事中的主角,也到處是炮灰。
“漢陽,未來的人生路還長,你前途也很美好,我聽說你已經被當地的一所高中錄取了是吧,當個體育老師也不錯,恭喜你。”
“謝謝,堂姐,”兩人上了出租車,蘇暖堅持將他送到車站。
直到他進了車站,才往回走。
宋漢陽的火車已經進站,他上車後,就等於上了一趟新的旅途征程。
前麵會遇到什麽,沒有人能預料。
也許他會很快忘了譚心影,重新認識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平淡的戀愛,平淡的結婚,生兒育女,就這樣平淡的過完一生,但那個美麗的女孩,一直留在她的心底,在生活的某個轉角,不經意相遇,生出些淡淡的波瀾,然後擦肩而過。
也許他會懷著這樣一個遺憾的美夢,固守著這樣一段無望的愛情,死心塌地的等著她回來。
宋漢陽這樣的性子,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