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死才是真正解脫
董俊軒自然也看到了，於是苦笑一聲：“她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生了我，也許我死了以後就不用哭了，蘇老師，你知道嗎，我很累了，我現在就想痛痛快快的睡一覺，現在每撐過一天，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死，才是真正的解脫。”
他年輕的臉上滿是絕望的悲涼，蘇暖的心猛地一抽，搖頭勸他：“俊軒，你別這麽想，要是你死了，你爸媽會傷心死的，還有那些愛你的人，若你離開了，他們會痛不欲生，你要堅強一點，為他們好好活著，知道嗎？”
“愛我的人。”董俊軒的目光突然放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流露出一絲蒼白的微笑，很快又消失無蹤，“沒有人會愛我的，我累了，蘇老師，你先回去吧。”
蘇暖離開醫院，隻覺得頭重腳輕。
董俊軒那絕望的令人窒息的麵龐不斷在她麵前閃現，就連王純彥的車子何時開到她身邊她都沒注意。
王純彥搖下車窗衝她喊：“蘇暖，你去哪裏了，快上車吧。”
“怎麽了。”等蘇暖上車，她又問，“出什麽事情了？臉色這麽難看。”
“我看到董俊軒了。”
“什麽？”王純彥一個急刹車，車子便熄火了。
董俊軒已經畢業一年多了：“他怎麽了？”
“情況不是很樂觀。”蘇暖歎息，“我看到董少芳在樓梯那裏哭，就進去看了看他，看起來糟透了。”
王純彥驚呼一聲，卻覺得可以理解：“先天性心髒病人本來就比較脆弱，他能活到現在，董少芳恐怕也是想盡辦法了，哎，可惜了，還這麽年輕。”
“是啊。”蘇暖頓覺生命的渺小。
回到安家後。
小寶一個人在花園裏走著，蘇詠荷跟在他的後頭護他安全。
蘇暖陷入了兩難。
安若風正好從屋內走出來，他穿著米色的休閑褲子和灰色上衣，走過去一把將小寶抱了起來，將他高高拋到空中，小寶忽然就笑了。而且笑得十分開心。
蘇暖忽然覺得心上的陰霾被掃去一半。
蘇詠荷在旁邊笑嗬嗬的提醒他：“若風，慢點兒，別把小寶摔了。”
小寶這段日子的情況好了許多，安向天說，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小寶的情況是無須擔心的。
總算有一個好消息。
安若風抱著小寶轉身，指著蘇暖說：“小寶，快看，媽媽回來了。”
蘇暖快步走向小寶，將他從安若風手裏接了過來，安若風則自動接了她的手袋：“今天回來有點晚啊。”
“嗯，跟純彥出去了一趟。”
夕陽的霞光下，蘇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手裏抱著粉雕玉琢的孩子，周圍籠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像極了聖母瑪利亞。
安若風看著看著，不覺癡了。安向天出來叫人吃飯，一掌用力怕在安若風的肩膀上：“哎，看什麽呢，吃飯去了。”
安若風有種當場被人抓到的狼狽相，嗯了一聲，趕緊進屋去了。
安向天看著，不覺笑了。
飯後。
蘇暖帶著小寶在院子裏散步，安若風過來找她。
蘇暖衝他笑了笑，安若風什麽也沒說，兩人就一左一右拉著小寶的手慢慢的走。
“蘇暖。”好一會兒後，安若風才開口，“明天琴箏就回來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吃飯嗎？”
“真的嗎？”蘇暖一驚，立刻滿臉喜悅，“好的，幾點？”
安若風道：“下班了我過去接你吧，省的你跑了，她也差不多那個時候到。”
“那就又要麻煩你了。”
“說什麽麻煩，你跟我，用不著客氣，對了，我聽說安陽……住院了？”
他問的很小心，蘇暖的臉色瞬間有些怪異，不過不等她開口，安若風的手機便響了。
他說了句抱歉，到一邊接電話。
蘇暖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不過沒一會兒，安若風回來了，然後對她說：“蘇暖，我臨時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帶著小寶再逛一會兒吧。”
“好，路上小心開車。”蘇暖牽起小寶的手，繼續往前走。
安若風則朝著車庫而去，沒多久，她就聽到了車子發動離開的聲音。
月朗星疏，夜黑風高。
開車在潔淨擁擠的馬路上，打開的窗戶外仍是熱風陣陣，他趕到目的地時，老遠便看到夏默站在酒吧門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他將車子熄火，快速跳下了車，朝她跑過去，將她從裏麵給拽了出來。
夏默嗬嗬笑著，任由安若風將她拉到了車邊，強行給塞了進去，然後送她回家。
夏默喝了不少酒，整個人東倒西歪的，安若風麵色緊繃，樣子看起來很嚇人，夏默伸手想摸摸他的臉，但被他一把甩開了：“夏默，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啊，若風，我今天贏了一個大案子，我高興，就喝多了兩杯，我就想你陪陪我，若風……”
安若風沒說話，隻管開車，將她送回了家，結果卻發現這裏大門緊閉，他根本進不去。
他問夏默要鑰匙，夏默整個人柔弱無骨的靠在他的身上，搖頭：“若風，房東把這裏收回去了，我不住在這裏了，若風，我沒地方去了，若風……”
夏默說著說著眼淚就大把的落下來，濡濕了他的衣襟。
安若風身體一怔，扶住她踉蹌的身體，語氣不覺柔軟幾分：“那你現在住在哪裏？”
“我把我媽送回姥姥家那邊去了，我一個人住在事務所。”
自從夏衍初被雙規後來又進了監獄後，夏默的生活跟著一落千丈。
她身上所有的光環都在一瞬間撤去。
從天堂跌回地獄，不過如此。
安若風心情複雜的扶著她的身體離開公寓，夏默一直在哭，他心情雖不好受，但還是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夏默，今天的一切，都怪不了別人，你應該從自己的錯誤中反省。”
當年，若不是因為她鬧了那麽一出，董安陽也不會狠心的痛下殺手，不顧一切的掰倒夏衍初以求解脫。
說是兩敗俱傷，亦不為過。
夏默腳步一怔，笑得淒涼：“若風，你這是告訴我自作自受嗎？”
安若風搖頭：“我隻想說你太瘋狂了，所以今日種種，怨不得別人。”
“我太瘋狂？難道你敢說你就不瘋狂？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現在在追求蘇暖是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你就不想報當年的仇？對，我承認，當年是我琵琶別抱，是我愛上了安陽，所以你現在是在報複我嗎？你是在報複我們嗎？你追求蘇暖，幫別人養兒子是不是，你難道就沒有私心？你就不是想……”
夏默的話還沒說完，安若風已經鬆開她的腰，她一個沒站穩，重重的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他，安若風搖頭：“夏默，你太看得起我了，這麽多年了，我承認開始我的確有過不甘心，不過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安若風了。”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一串鑰匙，“這是我寰宇天下的鑰匙，你到那裏去住吧，我能幫你做的也就是這些了，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
鑰匙掉落在她的腳邊，清脆的咣當一聲。
夏默還跌坐在地上，安若風已經搖頭離開。
她突然心慌，朝他的背影喊了幾聲：“若風，若風……”
可惜安若風並未做任何停留，上車絕塵而去，無視身後夏默的苦苦哀求。
一個她愛的男人，一個愛過她的男人，都離他而去了。
如今，她除了孑然一身，早已一無所有。
蘇暖散完步，正準備帶小寶進去睡覺。
卻意外接到了董安陽打來的電話。
她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接，但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小寶也停下來看著她。
蘇暖隻好接起：“你好，董處長。”她禮貌的打著招呼，誰知那邊傳來董安陽幽怨的聲音，他說，“我不好，蘇暖，我在門口，你馬上帶我兒子出來見我！”
蘇暖猛然一驚，下意識的握緊了小寶的手：“你在哪個門口？”
董安陽哂笑：“還有哪個門口，你都帶著我兒子住到別人家來了，自然是安家門口，你要是五分鍾之內不帶著我兒子出來，我就按門鈴進來看了！”
她倒抽一口氣：“你不好好在醫院呆著，你跑什麽跑。”
“我跟你說了讓你帶兒子過來見我，既然你不肯，自然隻有我跑這一趟了，你害得我以後不能生育了，這就是我唯一的命根子啊，你還不讓我見見？”
蘇暖風中淩亂，握著手機久久不語。
蘇暖打開大門，董安陽便站在潔白如玉的路燈下。
頎長的身姿被路燈拉長，單手插在褲兜裏，目視著蘇暖一步步朝他走來。
這是兩年來他第一次真實的觸摸到小寶，他的兒子。
他看過無數張照片，卻發現他此刻的內心被洶湧的海水蕩滌過一般，澎湃而柔軟。他的眼眶又紅又澀，他啞聲問蘇暖：“我能抱抱他嗎？”
蘇暖沒說話，他伸手，小寶卻直接回頭抱住了蘇暖的脖子，他不願意跟陌生人有任何的接觸，立刻便哭鬧起來。
蘇暖馬上抖著他誘哄，又遠離了董安陽幾步：“哦，小寶乖，乖，不哭，咱們馬上回去睡覺了。”
董安陽的手伸在半空中，一臉的失落。
“對不起，不是我不願意讓你見他，是他根本不願意見你，你回醫院去吧，我先帶他進去了。”
失望溢滿董安陽的臉龐。
蘇暖才剛剛轉身，身後便有強烈刺目的大車燈照進來，看到前方有人後，車燈立時熄滅了。她微微讓開身體，大門自動朝內大開，是安若風回來了。
蘇暖站在路邊，董安陽站在門口，安若風的車子停在蘇暖身邊。
然後施施然下車來。
蘇暖抱著小寶的身體往後退了退。
安若風卻拉住了她的手，攬著她的腰肢搖頭：“別再後退了，後麵是水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