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諷刺
說不上心裏究竟是逃避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
原本原本是靠著樹幹的，見她走近了，也就直起了身體，但臉上影影綽綽，表情看得並不真切。
她也朝蘇暖走來，兩人終於在明亮的路燈下見麵。
“夏律師。”蘇暖叫了她一聲。
“蘇老師。”夏默也這麽叫她，聽起來卻頗為諷刺。
兩兩相望，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直到夏默施施然將雙手從褲袋裏拿出，指著對麵的咖啡館說：“咱們去那裏說吧。”
蘇暖抿了抿嘴，點了點頭。
正是用餐高峰期，咖啡館內人也不好，夏默有備而來，早就訂好了座位。
是一個獨立的帶門的包廂，顯得很安靜，門一關，幾乎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夏默率先坐下，翻著菜單問她想吃什麽，蘇暖捧著原本就擺好的水杯搖了搖頭：“不了，我已經吃飽了，我喝點水就成。”
夏默抬眸看了她一眼，最終倨傲一笑：“也對，是我想多了，你應該在裏麵吃飽了才是。”
“……”蘇暖總覺得耳根子有些不舒服，歎了一口氣看著她。
蘇暖不想主動挑起話題，因為說什麽都是錯。
夏默點了餐，又喝了一口水，這才正視她：“蘇暖，你比我想的要鎮定，我還以為你會問我要什麽要找你呢。”
“你來找我，總會說的，我又何必這麽著急問呢。”蘇暖淡然的語氣裏顯得淡定從容，不卑不亢。
夏默臉上笑意不減，點了點頭：“我跟蹤安陽來的這裏。”
什麽？蘇暖還是小小的震動了一下。
“因為今天晚上原本我約他吃飯的，他沒有考慮直接就推了我，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讓他這麽……所以，我就來了。”夏默臉上柔柔的笑著，可是說出來的話，卻這麽觸目驚心，她的眼神筆直的落在蘇暖的身上，似乎想透視到她的內心。
蘇暖不自覺的抓緊了手上的玻璃杯，泛白的指尖透出她微微的緊張，可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她安靜的聆聽著，又聽夏默說：“其實我早該猜到了，他除了來見你，沒有什麽事情能這麽上心呢，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吧，今天省裏的認命下來了，他居然推掉了，你說他是不是太傻了。”
這下蘇暖真的震驚了，真的動容了。從她雙目圓睜的眸子裏，夏默終於找到了稍微的平衡，她終於覺得又有了一些尊嚴和驕傲：“是不是很傻呢。”
蘇暖是真的不知道，董安陽到底想幹什麽，破釜沉舟嗎？
“對不起。”蘇暖喝了一口水之後才幽幽開口，“這些事情我並不知情，所以無法回答你。”
“蘇老師，我突然發現你很絕情啊，你知道安陽這麽多年來苦心孤詣的，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他有多努力多艱難想得到他爺爺的認可？你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慘痛的代價嗎？可是現在，他所有的這一切都要打成水漂了，都要子虛烏有了，就是因為你，蘇暖，都是因為你！”說到最後，夏默的聲音便拔高了幾度，顯得特別刺耳尖銳。
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也顯得猙獰而扭曲，蘇暖似乎看到了她體內莫名亂竄的妖魔鬼怪，洶湧的想要衝破她的身體撲上來與自己拚命！
這個美麗動人的外表下的靈魂已經被顛倒了。
蘇暖想叫她冷靜一些，但夏默已經自己冷靜下來，她又慢條斯理的喝起了服務員剛剛送來的酥皮蛤蜊湯，偶爾抬頭看蘇暖一眼：“你一定不知道他的家庭狀況吧，所以你還能這麽心安理得無所顧忌的看著他所有的心血付諸一炬，你舍得，可是我舍不得，蘇暖，算我拜托你行不行，你別害他了！當年你一走了之，你知道他過的有多痛苦嗎？”
“我知道，是你拯救了他。”蘇暖將拯救兩個字咬的很重。夏默倒是一愣，嗬嗬笑了起來：“拯救談不上，隻是我們相互吸引相互需要，所以蘇暖，我求求你，你離開他吧，我真的不能失去他！”她握住了蘇暖的手，靚麗的指甲尖銳而長，深深的掐入了蘇暖的手背裏，令蘇暖疼痛的皺眉，“夏默，你先放手！”
“蘇暖，我希望你能正視你們之間的差距與問題，我也希望你不要這麽自私，請設身處地為安陽考慮一下，他真的不能失去這一切！”
夏默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她的麵容如此堅定，她清楚知道董安陽要的是什麽，所以她不惜放下身段來懇求蘇暖，不，或者說威脅警告的成分多一些，可蘇暖相信，她是出發點是好的。
麵對她如此鍥而不舍的追問，蘇暖隻是淡淡的說：“就算這樣，那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夏律師，雖然我覺得你們很般配，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的一意孤行，最後受苦的隻會是自己，我知道你聽不進去我的勸告，但這隻是我一個良心的建議，謝謝，我該回去了，再見。”
蘇暖推開椅子站起來，在夏默錯愕的目光下坦然離開。
也許夏默做夢都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這場別離後的重逢中，五個人的恩怨情仇裏，誰也分不清到底是對是錯。
董安陽，蘇暖，夏默，安若風，趙士升，組成了一團亂麻。
蘇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後，隔壁包廂的門打開，安若風清貴的身影從左側俊逸而來，他煙灰色昂貴的手工襯衫領口處有一顆銀質的金屬扣子，被燈光一反射，發出一道淩冽的光。
夏默抬頭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立刻低頭避開。
等安若風拉上了包廂門，這樣的反射隨之就消失了，他們終於能夠從容以對。
安若風自顧自的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嚐了嚐，這才看夏默：“談崩了？”
“難道你剛才沒聽到？明知故問吧。”夏默的表情中有淡淡的不屑，她的手狠狠的切著手上的牛排，但好幾次，都沒切下來。
她生氣的扔下手中的刀叉大聲叫著：“服務員，服務員！”
服務員很快就上來了，問她：“小姐，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
夏默繃著臉質問道：“我要的是五分熟的牛排，你們給我上來的這是什麽，這麽老，我怎麽吃啊，給我換一份！”
服務員麵有難色，看著盤子裏被切得七零八落的牛排，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這，小姐……這的確是五分熟的。”
“五分熟這麽老？我怎麽切都切不下來，你們經理呢，把你們經理給我叫出來！”夏默雙手抱胸，一臉的盛氣淩人，服務員有些不知所措。
但看夏默的穿著打扮，立刻說：“對不起，小姐，你先等一下，我去請示我們領班！”
她快速的跑開了，夏默又用力一推杯盤，顯然心情極差。
安若風由始至終都冷靜看著，這時候才說：“夏默，你這是在遷怒，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他將她麵前的盤子拿到自己麵前，又拿起一邊的刀叉，夏默皺眉問：“若風，你幹什麽！”
安若風沒看他，徑直刀起刀落，牛排很快便肢解了，他順手撈起一塊塞入自己的嘴裏，他說：“你不吃我得吃啊，默默，你說這多好的東西啊，來，張嘴，嚐一嚐。”
安若風叉起一塊放到她的嘴邊，夏默卻別開了頭，一臉的倨傲與不滿：“誰讓你吃了。”
此時餐廳領班也到了，穿著黑色的套裙，挽著頭發，臉上是耐心的和顏悅色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小姐，請問出了什麽事情？”
服務員指著安若風手中的牛排說：“這位小姐嫌棄我們的牛排太老。”
“是嗎？這位先生，您覺得呢。”
安若風淡淡一笑：“我覺得還可以，可能是這位小姐牙不太好，不如你給她上個焦糖布丁吧。”
領班愣了愣，旋即粉飾太平的笑開了：“好的，先生，這樣吧，我做主，送這位小姐一份焦糖布丁，還有什麽可以為你們服務的？”
夏默的臉麵都有些掛不住了，她怒瞪著安若風：“安若風，你到底想幹什麽！”
安若風揮手，讓服務員和領班先走，這才對她說：“我這是在替你撿麵子。”
夏默生氣的一拍桌子，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她很少這樣失態，明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足夠的耐心：“安若風，我找你過來是幫我商量對策想辦法的，不是讓你過來跟我唱對台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她盡量壓低了聲音，但無法壓住自己的火氣。
安若風的神情陡然變得嚴肅：“夏默，這話應該我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這樣無尊嚴無下線的不停指使趙士升做那些事，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他的眼裏灼燒著怒火。
夏默起初先一愣，然後就笑開來：“若風，你說我過分？”
“難道不是嗎？夏默，我容忍你很久了，為了一個董安陽，你已經完全失去自我了，這樣真的值得嗎？你看看你幾年前的樣子，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何必呢，把自己搞的這麽卑微，你的自尊都去了哪裏了，難道除了董安陽，你就不會再愛了嗎？”
他很激動，手上的刀叉與白皙的瓷盤碰撞出吱吱的碰撞聲，很刺耳。
可是夏默反而平靜下來了，她似乎確定：“若風，你瞧，我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而且，你說對了，是的，除了安陽，我不會再愛別人了，對你，我很抱歉，可是也隻能是抱歉，你是我永遠最好的朋友，但安陽跟你不一樣，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安若風聽罷，突然往後一仰，手上的刀叉掉落在桌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頹廢的毀滅氣息，他搖頭，目光已經冷了好幾分：“夏默，你這是在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