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陰差陽錯
她是認真的,而安若風卻輕笑著,他並沒有嘲笑她,隻是說:“那好,我記下了,蘇暖,記住你剛才說的話,我先走了,有問題給我打電話。”
蘇暖站在夜風中目送安若風車子遠去,一身驚涼。
她總覺得,安若風離去的那句話,帶著某種深刻的隱喻。
直到看不到他的車子了,她才慢慢折回身往裏走去。
但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樹蔭下,一輛車子的車燈閃了閃,最後又靜謐的消失在夜幕下。
一切,安靜的好像沒發生過。
蘇暖剛進門,韓婷婷就從屋裏跑了出來,衝著蘇暖說:“表嫂,你的資料呢。”
“啊——”蘇暖看著自己兩手空空,一拍頭說,“送到樓下安總接了個電話就上車走了,忘了給我了,算了,也不是什麽重要東西,你研究下剛才帶回來的那些就行了,今晚能把稿子寫出來嗎,明天晚上就要用了,還得讓他們公司的人過目一下。”
“沒問題!”韓婷婷興匆匆的回了自己房間,蘇暖又是一歎。
張文英坐在沙發上說:“暖暖啊,你這次可算是幫了婷婷一個大忙了,來,坐下吃點水果吧。”
嗬,有求於人時就低三下四,沒求於人時便趾高氣昂。
蘇暖按了按太陽穴:“不用了,媽,我有點累,我先休息去了。”
一夜咖啡的效果一直持續到剛才,現在,蘇暖的腦子裏突然感覺有千軍萬馬在咆哮,馬蹄四濺,折磨的她死去活來。
匆忙洗了澡,頭一沾枕,便不省人事的睡了過去。
夏天的梔子花大朵大朵的開了,香氣透過紗窗隱隱飄送進來。
蘇暖聞著花香悠悠轉醒,這一覺,竟是睡得這般安生。
萬籟俱寂。
她赤腳下床,站在窗前,拉開窗簾,鋪天蓋地的香。
花香清涼的夜,蘇暖獨自倚窗,看天上一彎新月,銀鉤微濕,竟像一隻哭過的淚眼,灑下淒清的白光。
蘇暖訝然,幾分惆悵湧上心頭,走回床邊,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才午夜三點。
難怪,四周這般安靜。
不過她的手機上頭,有幾個未接來電,兩個來自趙士升,一個來自董安陽。
她的心陡然漏了一拍。
這幾個電話的時間都在十點多,可那時,正是她睡得最沉的時候。
她抱膝坐在床上,現在清醒的很,了無睡意,除了對月發呆,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她突然很想找人說說話,來驅趕這一夜寂寞。
可是現在這個點,誰人不在睡夢中。
那月的清冷似乎影響了她,為她的心情平添幾縷傷感。
她拿起手機,將通訊錄裏所有的聯係人都翻了一遍。
最後,她覺得這個時候除了自己的老公,找什麽人都不太合適。
可是找了趙士升,又能說些什麽呢。
也許他正呼呼大睡,根本聽不到她的電話也說不定。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電話給撥了出去。
手機放在耳邊,是平白無奇的嘟嘟聲,響了很久也沒人接,她正打算放棄,電話突然就接通了。
蘇暖不是不驚喜的,下意識的開口叫:“老公。”
可是她等了很久那邊也沒反應,以為趙士升還在睡,於是她又叫了一聲:“老公。”
靜默良久後。
“蘇暖,你是半夜寂寞難耐所以打個電話是男人都叫老公嗎?還是在你心裏覺得要了你的男人才算你的老公。”
那冷酷的一帶一絲溫度的揶揄之聲驚得蘇暖手中的手機掉落在床上。
而此時她瞪大雙眼,也將屏幕上麵確切的通話名字看的一清二楚,董安陽——
她嘶嘶倒抽涼氣,她完全沒想到原本要打給趙士升的電話竟然陰差陽錯的撥到了董安陽那裏。
“蘇暖,既然叫了,那就繼續叫兩聲吧。”他還在那邊大放厥詞。
蘇暖卻恨不得拿牆撞頭,懊惱的忍不住衝著電話吼:“董安陽,你去死吧!”
然後啪的將電話給掛了!
用力拉過被子蒙頭蓋住自己,她覺得再也沒有臉麵見人了!她怎麽能犯這麽二這麽低級的錯誤!
董安陽握著手機,聽著那邊傳來的嘟嘟聲,煩躁了一晚上的心情倒是奇異的安生下來,他的耳畔還回想著蘇暖叫的那兩聲老公,當真是讓人舒心到了骨子裏。
可是這卻是來自她一個錯誤的電話,她錯將他當成了別人,她的這嬌媚入骨的叫聲其實是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
不由得,他的心情又沉入穀底。
他的雙腿架在實木的書桌上,整個人往後倒去,椅子的前兩個角離開地麵,可以隨著他的身體微微擺蕩。
他仰著頭,對著黑暗的天花板繼續出神,他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一整晚。
他拿起手機,給她打回去,結果蘇暖已經關機了。
於是他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四個字,老婆,晚安。
但他在發送鍵上猶豫了一下,最終將這個字給刪了。
他繼續凝神望著天花板,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想嚇壞了蘇暖。
他隻是默默在心裏說,暖暖,晚安。
三點之後,蘇暖便睡不著了。
她關了手機,咬牙切齒的在被子裏咬了被角出氣。
末了,悶得不行。隻得泄氣的拉下被子,哀怨的從床上坐起,開門去倒水喝。
她喝水回來,路過客房的時候裏麵還亮著燈,這是韓婷婷的房間。
門未關緊,她悄悄的推開一條門縫,看到韓婷婷蜷腿坐在椅子上,麵對著跟前的筆記本,正奮筆疾書,不知道寫些什麽。
蘇暖蹙眉,在她門上敲了敲。
韓婷婷頭發上卡著一個碩大的發卡,嘴裏還咬著一支鉛筆,她拿下筆,放下腿:“表嫂,你怎麽來了。”
“婷婷,都快四點了,你怎麽還不睡?要是今天晚上休息不好,明天你上台怎麽會好看。”韓婷婷說:“沒事,我快好了,馬上就睡了。你先去睡吧。”
看她趴在桌前那挑燈夜讀的勁兒,蘇暖突然覺得其實她不過一個剛剛畢業的孩子而已,雖然急功近利了一些,但還是勤奮努力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討厭。
她離開之前還是提醒她:“快點睡覺吧,剩下的明天再做吧。”
韓婷婷頭也不回的說:“知道了。”
蘇暖出門的時候,桌上放著一個淡藍色文件夾。
裏麵夾著韓婷婷根據大會流程連夜整理出來的主持人演說稿。
蘇暖大概看了看,倒還是有模有樣的。
她去客房一看,韓婷婷睡得正沉。蘇暖也沒有叫她,拿著稿子上班去了。
畢業班的學生已經開始拍畢業照,再過兩天,就可以正式離校了。
校園裏到處是穿著學士服的學生,有幾個教過的學生見蘇暖走過,就拉著她留念拍照。
蘇暖也笑著一一答應了。
四年的時光,就這麽彈指一揮,逝水滑過了。
一個女生說還記得她當初進來的時候,覺得學校真大,想到要在這裏呆四年覺得那麽遙不可及,可是今天,她竟然要畢業了。
一時間,百感交集。
來來去去,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學生。
第一年的時候,她也會難過,後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走了一這批,還有下一批。
他們這是在向社會輸送棟梁,人才,沒什麽可遺憾的。
可人生啊,有緣相識一場,也許這一別,她端的是桃李滿天下,但他們未必還有再見的機會。
蘇暖也生出了幾分感慨,安慰她們:“有時間就回學校來看看,你們的明天會更美好。”
校園裏的梔子花也開了。
一樹繁花,滿樹芬芳。
她從底下走過,落英繽紛。
伸手接住,那絳色粉白的花朵,勾起了她對過往的回憶。
她也是從這個如花般的年紀走過來的,畢業之際的喜悅留戀,與悵惘,她全都清晰的體會過,最舍不掉的,是那甜蜜的痛。
他們分別,整整六年了。
走回辦公室,王純彥正在哭。
蘇暖立刻從自己的悲喜回憶中抽身:“純彥,你這是怎麽了?”
“蘇暖。”王純彥撲過來抱住她的腰,抽噎的罵道:“蘇暖,我好難過,男人都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嗚嗚嗚……”
蘇暖一頭霧水,推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王純彥,抽出紙巾擦了擦她的臉:“你先別哭啊,有話好好說啊,你看你,都哭成什麽樣子了,讓學生看見多笑話啊。”
王純彥嗚嗚的悲鳴就像是被遺棄的小狗,蘇暖哎了一聲。
旁邊的老師就說:“她都哭了大半個小時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蘇暖啊,你趕緊再勸勸吧,她這哭的我們頭都疼了。”
蘇暖便將王純彥拉出了辦公室,朝洗手間走去,然後讓她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王純彥的兩個眼睛腫的如核桃那般,通紅通紅的,都快眯成一條縫了,蘇暖遞給她紙巾:“擦擦吧。”
王純彥結果用紙巾狠狠的抽了一把鼻涕,那聲音,說不上驚天動地,可絕對算不上優雅動聽。
蘇暖忍不住莞爾,但王純彥總算止住了眼淚。
“好了,說吧,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說著,王純彥的眼睛又開始發紅了,蘇暖連忙說:“我的姑奶奶,這裏這麽多學生,你忍著點兒,忍著點兒,咱們去那邊會議室說吧。”
王純彥終於將事情的始末說與蘇暖聽,說著,她就激動的一拍桌子站起來:“蘇暖,你說,那個嚴謹成是不是太不是東西了,我對他那麽好,他竟然,他竟然騙我……”最後,王純彥又泣不成聲。
蘇暖驚訝:“嚴老師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啊,他騙你什麽了?騙財還是騙色了?”
她是很認真的問的,豈料王純彥卻哭的更大聲了:“蘇暖,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