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向內坍塌的城堡6
和釣客食府隔河相望的高層住宅寬敞的客廳裏,媽媽在樓下看店,小寶兒努力扮演者小主人的角色,拿水果,倒茶水,忙的不亦樂乎;
結果很不成功,幾個漂亮姐姐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
歐陽靜很是奇怪,弟弟咋就對拉住他不放手,在他身上又是掐又是擰,揉扁捏圓的瞎胡鬧的燕子姐姐喜歡的不得了。
在一起嬉鬧了半下午的功夫,就妥妥的成了勞燕的小跟屁蟲!
似乎勞燕身上有股子魔力,讓接近她的人不知不覺著了迷。
這不,桑姐打來了電話,忙完了手裏的工作,空出了時間,要去結束和劉巧音母女的合作。
勞燕半躺在沙發裏摟著小寶,拿眼掃了斜對麵沙發裏坐著的李柳和隋瑾兒一眼,倆小姑娘就跳著腳搶著要去。
“都去吧,你倆一起都去吧!”勞燕的神態帶著股子不耐煩的勁頭;“我和周蜜已經談好了,先把貨轉到我們現在待著的隔壁小區臨街的美容店;
浦英跟你倆一起過去,安排好拉貨的車他知道怎麽聯係。
走吧,不大點小事,清點的時候用點心,別錯了就行。”
看著李柳和隋瑾兒拉著手出了門,歐陽靜不放心的問道;“外欠,連帶庫存也是幾十萬,讓她倆去行嗎?”
勞燕揉著寶兒的短發,撇了撇嘴,“寶兒,你姐姐早衰嚴重。哎!還沒嫁出去就成了嘮嘮叨叨的老太婆了。”
使勁的靠在燕子姐姐的懷裏,寶兒笑眯了眼,看著姐姐,“姐姐可愛嘮叨了,燕姐,你快幫我姐找個人嫁出去吧,再耽擱幾年,沒人要了可咋辦呀!”
“你這小家夥!”歐陽靜起身撲過去要掐寶兒的小臉,寶兒一骨碌把臉埋在勞燕懷裏,藏了起來。
“有理說理,別欺負小孩子。”勞燕抬手去攔歐陽靜,姐弟三個人嘻嘻哈哈的在沙發上滾成了一堆。
劉巧音母女壓著嗓子低聲爭論著走出小樓,就看到了在路邊用樹枝在樹坑裏挖了個淺坑,蹲在地上在燒東西的小秦。
聽見劉巧音母女倆說話聲,小秦扭臉抬頭打了個招呼,神色平靜的讓她倆稍等一下,他開車送她們回去。
小秦默默往火堆裏添加著紙張,劉巧音母女暫時停止了爭吵,看著小秦把攔下慌張離去的李瑾手裏要來的厚厚一摞筆錄證據細心的燒了個幹淨。用樹枝撩起一邊的浮土,蓋在淺坑上;灰黑色的紙灰被黃土掩埋在下麵,一雙腳用力的在上麵踏了一邊。
回頭驀然露出了個輕鬆的笑臉,“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隻是這樣的一個淡然表情,和此時大家所處的情況差距巨大。母女倆人竟是被震驚的一路再沒爭吵。
回到店裏,小秦也沒離開,母女倆顯然被打擊的暈了頭,店裏,庫房走來走去,不一時就又低一聲高一聲的互相指責開了。
“盤存吧!”知道勞燕已經決定了下午要派人來切分,小秦熟練的打開電腦,翻出近幾天的營業流水賬,把上沒來得及錄入的賬目輸入進去。都是一樣的納蘭編程的電算管家,操作起來一點不生疏。
沉默中將賬做清,叫過裘依夢把銀行存款和現金也對了一遍,確認無誤,打印出庫存清單,又默默的去了庫房一項一項的清對。
桑大姐匯合了李柳隋瑾兒帶著貨車搬運工過來的時候,小秦已經將交接前的一切準備做完,劉巧音和裘依夢母女被小秦沉默壓抑下,也停止了互相埋怨。
交接的過程簡單又迅捷。
欠上遊供貨商的貨款,以及下遊零售商欠款,裘依夢在當場打印的情況說明書上簽過字,以後就都不歸劉巧音母女負責;庫存的整件貨物,桑大姐拿出份要提走的清單,看過貨物總價,剛幫著盤過賬的小秦,默默的點頭示意裘依夢快點簽字,開倉庫讓人搬貨。
小秦雙手合十,懇切的說道;“桑姐,還請您回去了跟大小姐說聲謝謝。”
桑大姐翻著眼皮,斜乜了一旁還是一臉懵懂象的劉巧音母女倆,怒其不爭的深深歎了口氣;“嗨!你們呀!”
搖著頭,惋惜不已,“好日子不知道珍惜;也就蕭總和大小姐,念著舊情,你們做出的事再怎麽惡心人,還是給你們都留了條路。”
小秦苦笑著,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說什麽都晚了,再解釋就太不要臉了。大姐,我這是替巧音娘倆謝謝大小姐,我的事蕭總怎麽處置我都沒意見。”
李柳和隋瑾兒拿著清單過來,說車已經裝好了,桑大姐笑意苦澀的和小秦握了握手,隻是給呆愣著的劉巧音母女倆揮了揮手,就跟著李柳她們上了豐田越野車。
目送著桑大姐坐著的車遠去,小秦回眸看向劉巧音娘倆;“五點多了,中午也沒吃飯,提前關門吧!都去我那裏。”
張羅著店員關了店,臨走還讓店員取來了一整套劉巧音母女用慣了的洗漱用品。
老裘跟著蕭鴻軒開始做生意的時間要比小秦短幾年,加上一家人的花銷,中間正是裘依夢上大學幾年,除了店裏存積起來的貨,實在拿到手的錢遠比不上小秦。
一家人現在還是在店附近租賃了村民蓋的兩間私房,倒是小秦一直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早早就給自己買了套房子。
隻是小秦從不帶外人去自己家裏,就是和劉巧音相好不短的時間了,倆人私會都是在酒店開房。
分不清小秦是忽視了劉巧音母女兩人是首次來了自己獨居的家,還是有意讓她們隨意參觀這個家。
把兩人帶回家,他就鑽進了廚房,除了偶爾出聲詢問裘依夢有什麽忌口的,一直將倆人丟在客廳裏不聞不問。
三室兩廳的單位,家具不多,卻每件都透著精巧,看得出小秦為布置這個家花了不少的心思。
身處在溫馨靜謐的陌生環境,劉巧音和裘依夢不免好奇的四下打量。不知不覺的充塞心胸的焦灼情緒淡了,母女倆挽著手,一間屋一間屋的參觀著,低聲評論著,不時發出羨慕的低呼。
小秦圍著圍裙,神情隨和的像是個居家男人,平和的嗓音,招呼著娘倆;“洗手吃飯了!”
即便是在衛生間洗手,母女倆還是要為精美的衛浴設施讚歎數聲。
一餐飯,小秦對菜肴幾句簡單的介紹,剩下的時間,都是默然聽著母女二人邊吃邊低聲在聊著飯菜口感如何如何。
放下碗筷,裘依夢搶著收拾餐桌,小秦也不客氣,微笑頷首,起身徑直去客廳擺弄著茶具,燒水泡茶。
劉巧音被女兒從廚房裏推了出來,丫頭嘴裏嚷嚷著,“媽,你歇著去吧,就這一點活,我三兩下就幹了。”
劉巧音站在廚房外麵,叮嚀著;“你小心點,盤子碗的都是成套的!”
“媽!”水池邊,裘依夢拖著長音,嗲聲嗲氣發著嬌嗔。
嗅著鼻端茶盞裏的茶香,小秦嘴角浮現出恬淡的笑。
轉過客廳來,離開了女兒的視線,劉巧音毫不掩飾把內心的疑惑都露在了臉上。
坐在紅木沙發裏,小秦揚首看著劉巧音圓潤的臉頰,淡然一笑;“喝茶,等依夢來了,我們一家談談。”
三人沙發,倆人中間留著一個人的空隙,劉巧音坐下,眉頭皺成了疙瘩。
小秦今天一天話都很少,往往都是幾個字的一句話,就替她們娘倆拿了主意。
而剛才短短的一句話,內容實在是太豐富,留出太大的想象空間。
在這樣一個精致溫馨的家裏,向晚時分,吃過晚飯,看著窗外漸起的暮色,懶散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原本是輕鬆愜意的一種享受。
隻是小秦今天首先挑起的話題如何都沒法讓屋裏的三個人心情愉悅。
坐在媽媽邊上單獨的單人沙發裏,裘依夢的眼神空洞迷茫。
斜側著身子,小秦用最簡單,樸實的語言,回溯著整件事情。
李瑾的心機,小秦暗中推波助瀾,種種的小手段,去掉所有掩飾私欲心機的修飾,哐當一下,赤裸裸的砸下。
不單年輕閱曆淺薄的裘依夢被咋的懵圈,劉巧音胸口起伏著,也是又羞又惱。實在是在整個過程中,她就像個道具,被人搬弄過來搬弄過去,兩個男人耍心機,都沒拿她當人看。
雖然小秦的述說,簡化省略了其間許多的細節,當事人的她,又怎麽能夠也一瞬間就將曾經的感情付出全然從心裏腦海抹去?
劉巧音羞憤的雙頰嫣紅,下意識的向後縮著身子,躲開了小秦歉然伸出要拍她肩頭的手。
“小秦叔叔,您說李瑾一開始接近我們母女倆就帶有目的。經過今天我親眼親耳,看到聽到的,我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裘依夢眼圈發紅,言語悲切,說完最後幾個字,使勁咬著牙,憋著勁不讓眼淚流下來。眼裏透出倔強的眼神,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情緒。
曾幾何時,上了大學的裘依夢,在家裏把老實巴交的老爸和隻懂得家長裏短的老媽,都當長了缺心少眼的笨人,眼高於頂,能看得上的都是象李瑾樣的白領精英。
老爸突然過世,接過家裏的生意,裘依夢很是有過一番大展宏圖的想法。
之所以李瑾能夠輕易引起她的共鳴,主要的原因就在她對日化店有著強烈的獨占欲望。而這欲望來自於她對自己能力的自信,她深深的以為,相比起沒有文化,生性本分老實的老爸,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完全能夠擔負起生意需要和外麵上下遊關係的聯絡,處理各種生意關係不會吃虧上當。所以,他們家和蕭鴻軒的合作一點必要都沒有,繼續下去,隻是白白的把自己創造的利潤送給了別人。
她驕傲的殼,已然被勞燕和歐陽靜敲得碎成了渣!
這時候,小秦又加了把勁,將渣子碾壓成了粉。鼻息間喘口氣,就吹散了!現在的她,心思敏感的就象個裸露著蛋清的雞蛋,稍稍受到一絲外力,就會散落開來。
“小秦叔叔,你把李瑾的心思解釋的透徹,說到你,卻隻用了一句,存了私心。
你能不能解釋的清楚點?”裘依夢直盯盯的瞪著小秦。
“是呀!勞燕哪丫頭把所有人都重拿輕放,放過了;就連李瑾都讓他隨意離開了,最後處置的就你和我們家。
我們娘倆把他爸留下的生意丟了,你總要給我們解釋明白,到底為了什麽呀!”劉巧音回過神來,顫聲說著話。
小秦彎腰取過紙巾盒子,抽了幾張,分別遞給了母女二人。
舔了舔嘴唇,神情肅穆的說道;
“你們不問,接下來我也會一件一件的跟你們都說清了。”
似乎嗓子幹澀,端起茶盞一口喝幹了。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先說一件和前麵的事無關的事情;今天從三樓往下走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活了四十歲的年齡,都活到了狗身上。在樓下等你們的時候,我呢就決定了,要從新活一次人。誠懇的活一次。
所以,才會有帶你們來我家裏,和你們娘倆解釋這麽多。
你們應該明白,我完全可以做到丟開你們不管不問;但是,那是以前的我做人做事的樣子。
糊弄外人的道理改變不了良心的不安!你們之所以會犯了錯,我在其中是扮演了不好的角色;看透了李瑾不懷好意,卻不提醒你們,何況比起冷眼旁觀,我還為了私欲推波助瀾,讓你們深陷其中,沒了回頭路。
大小姐如今這樣的處置你們母女,長遠的看,不一定是件壞事。”
“哦!”劉巧音和裘依夢母女倆交換了個眼神,同樣的話歐陽靜也說過,沒想到小秦也有同樣認識。
“桑大姐下午讓依夢簽字的還有一份新代理合同,當時你們都沒注意到。”起身在門口衣架上掛著的包裏取來了合同,交到裘依夢手裏,等著母女倆頭挨著頭看完了合同。
“大小姐給了你們方圓五公裏範圍內的獨家代理權,也就是說在接近百萬常住人口的範圍,大小商鋪進貨都要經過你們。
實際上,你們以前拓展的市場也就在這個範圍之內。
從前賴賬的刺頭經銷商,大小姐收過去了,以她的手段,自然不用擔心解決不了。以後重新開發市場,這樣的客戶就事先排除在外,省了不少心,也避免了不少呆賬死賬的損失。
依夢你手裏最後一張,是今天調走貨物的清單,你自己的生意還是要比我一個幫了半天忙的外人要更清楚吧!
看看總額,是不是明白了!大小姐這一次是隻把蕭總當初投入的資金抽走,這些年來店裏滾動產生的利潤都留給了你們家。”
小秦輕輕拍著大腿,搖著頭,笑意苦澀。
“我呀,經過這件事,才看清了,比起蕭總和大小姐,做人的心胸,我就是枉做小人。”
唏噓一陣,看向貼在一起的母女倆,瞅著倆人表情豐富的臉,哧哧的自嘲的笑著,“咱們這一家子都一個樣,缺心眼!當小人都當不對地方。”
“依夢問的,要解釋細了一半天都講不完。
簡單說,也就一兩句話。
我幹的這一行,最講究的是人品口碑;以前我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躲債躲回了古城;拿自己的手藝和蕭總合作,年年分紅利。
不到十年的時間,把外麵的債還了,你們瞅瞅,這套房子也是這幾年分紅利的錢買的,還有車,股市大約還有十幾二十萬。
要說我當年賠的精光,剩下倆肩膀扛個腦袋跟蕭總合作這些年,落下的不少了。
可人心呀!就怕起了貪念。
最近幾年國內玉石市場紅火,好貨一年能翻幾個跟頭在漲價;蕭總除去給我的分紅,這些年在店裏的收入,除過小嫂子她們幾個來自己拿幾件看順眼的首飾玉件,都留下了拓展生意充實庫存。
現在回過頭看看,要說還是蕭總有眼光,當時還當是外行話,老念叨讓我多存點上檔次的,能當鎮店之寶的好東西,價高點賣不出去,留著他自己拿來玩也行。那想得到呢,聽著是玩笑話,隔了幾年,就能值老大一筆錢呢!
我管的店,賬冊登記的都是原始進貨價,到底有多少物件,早就翻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以前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心裏有譜;嗬嗬!就動了小心思,挑挑揀揀,今天兩件,明天三件的,悄悄轉到了一家店裏,明麵上每間店都在櫃台裏擺了三五件高端貨,其實最好最值錢的貨都被我暗藏在一家店裏了。”
裘依夢一臉的恍然大悟,插嘴道;“你是想和蕭總分開,提前做了準備,把最值錢的貨放在你想要分得的店裏藏著。”
小秦點頭,接著說道;“其實我是明白的,按著合作協議,啟動資金全都是蕭總拿出來的,後來每年年底清過賬,年年都把紅利分給了我,生意從一間小店做到如今三間大店,店的歸屬和我是沒有關係的。
之所以大小姐這次惱恨我,就在於我想要拿蕭總答應的百分之四十的幹股分紅,從三間店裏分走一間,直接和蕭總談,肯定是沒法開口。
所以除過事先在店裏存貨上動了手腳,我還先是私下串聯鼓動著大家夥反對向誠居地產投資。過後又帶著頭說蕭總做事不公,在李瑾想要借由你家和蕭總合作關係不清楚,煽動你們母女跟蕭總結束合作,獨占日化生意。我所做的一切,其實和大家的訴求都不一樣,並不是貪圖入股誠居地產的幾萬十來萬股份升值的收入。打開始我就沒往股份上想,我就是想要攪事,一心的想要把蕭總和大家的合作關係攪和亂了,我好趁亂搭上大夥和蕭總分家的順風車。”
小秦一氣說完了,神色落寞的低頭默然喝著茶。
另一邊,劉巧音和裘依夢娘倆,一時間難以消化小秦帶給他們的訊息。交換著看著合同和提取貨物清單,心裏默算著;互相印證,竟是和小秦說的沒有出入。娘倆把自家事搞清楚,騰出心思再考慮小秦後麵的解釋,各自心驚不已。
暮色已濃,逆著客廳一整麵牆落地窗外透進的微光,看向小秦低頭俯首坐著的模糊身影的眼光,錯亂不堪。
母女兩個人竟然也是長久的無言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