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人間事 7
見幾個娘舅探照燈的目光審視著靈堂,歐陽靜有些子對三哥的埋怨。
五舅舅混在人群邊,隱藏著的手偷偷的摸著沒了腿的沙發,強壓著驚懼,小心賠著笑臉。
靈堂裏給守靈的主家留的地方,三哥太恣意了,一個碩大的歐式真皮大沙發,蠻不講理的鋸掉了腿子,平落在地上,舒服的像個靠塌。
來不及找來蒲團,也是用真皮沙發坐墊代替了。
反正這一屋的陳設,沒一樣是正經辦喪事靈堂裏用的家夥事,全都是在糟蹋好東西。
小嫂子謝瑩一直肅容相陪,讓竊竊間明了謝瑩身份顯貴的娘舅們,多了些端正的悲容。
進香,燒紙,一個個不語的走了一遍過場。
等著娘舅們這一波人過去,從跪伏還禮的姿勢直起腰,歐陽靜偏頭看向一旁跪著的小弟。
撫著弟弟的小腦袋,柔聲說道;
“寶兒,伸開了腿,靠著歇歇,有姐守著爸爸。”
歐陽寶早就想去找娘,隻是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娘似乎也是一個被人擺布的傀儡,再不是籠罩著自己的天。
分不清誰是誰的大虎二虎倆小哥哥,顯然更意在他們母親的叮嚀,踏踏實實跪坐著陪著歐陽寶。
姐姐的概念興起於昨天,比起爸爸藏著的照片裏的姐姐,活生生的站在麵前的姐姐還要漂亮好多,還不到七歲的歐陽寶,對突然降臨的姐姐的印象就這麽多,最為確切的感受,姐姐比電視劇裏的紫薇格格還要漂亮!
“寶兒,寶兒。”沒了外人的時候,漂亮的姐姐總是哀歎著,靜靜地抱著自己。
姐姐的身子軟軟的,懷抱很舒服,可是歐陽寶還是想媽媽。
“姐姐,我要媽媽!”歐陽寶鼓足了勇氣,癟著嘴和姐姐哀求著。
歐陽靜皺起的眉,表露出,對於弟弟的哀求,心裏不喜。深吸了幾口氣,強壓著不快,“大虎,二虎,你們帶著寶兒去最裏間的那間房子。”
靈堂裏少有的有了片刻的安靜。
謝瑩盤腿坐在歐陽靜身邊,斜瞭著心事重重的歐陽靜,幾次想要開口,都忍了下來。
。。。。。。。
“夜裏也沒什麽事了,周蜜你回去吧,家裏還有孩子要照看。”
周蜜剛剛思想掙紮了一下,蕭鴻青接著說道;
“瑩瑩和白伯母還要麻煩你順路開車送回家,白伯母腰不好,不敢太勞累了,瑩瑩和你一樣,要照看孩子。”
“回去吧!”老嚴抖了抖煙灰,揮著手;“孩子重要,這邊有我們守著就行了。”
“那我,,,,,”
虞鳳拉起周蜜就走,“走了,走了。”
到了樓梯口,叫出了靈堂裏的謝瑩,看著二人下了樓,轉身進了靈堂坐在了歐陽靜邊上。
走出小樓,外麵已是繁星滿天,謝瑩邊走便給蕭鴻軒打著電話。
“老師和你在一起呢吧!?我和周蜜回去照顧孩子,順便把老師也帶回家休息。”
“好,你們在巷口等一下,我們就過來。”
。。。。。。。。。。。。。
車門與靠著的牆腳間的幾步距離,幾乎耗盡了齊狩全部的力氣。
坐進車裏,關上車門,有了個隔絕開的空間,齊狩順暢的大口喘著氣。
陡然,圓滾滾帶著青紫傷疤的大臉掛在擋風玻璃前,才平複下的心髒噗噗的又急跳起來。
好在隻一刻的功夫,幾個人解下了車頂的花圈,取走了花圈,便不再搭理坐在車中的人。
“滴滴滴!”喇叭聲響,齊狩從呆愣中驚醒過來,從後視鏡裏看到又是一輛車頂係著花圈的黑色轎車頂在後麵。
本能的啟動車子,也是本能的尋找著人群稠密的所在,潛意識裏認為有人群的地方會有安全保障。
剛剛起步,眼角就看到了人群密集的廣場,向右猛打方向,在第一個空著的停車位停穩了車。
靠在座椅上雙手掩麵,這才發覺,手心和臉頰上都是汗水。
齊狩緊閉著眼,慢慢的調整著呼吸。
驀然放下掩麵的雙手,仰頭哈哈大笑著。
今天的自己真的好英勇,麵對著幾波人的恐嚇都沒有屈服!
笑一陣,仰頭閉眼歇一會,再笑一陣子,再歇歇,,,,,,
如果不是陸清緋打來了電話,齊狩還要繼續著。
“老齊,不好意思,在這邊遇到了些朋友,改日我請你好了。”
“這樣啊!”像是拉了閘,通上電,啟動了程序,齊狩頓時從虛幻中回到了人間。
盡可能的若無其事的問道;“小陸總,剛才出來接你的倆人,都是誰呀!?”
“一個是付市長,另一個是戈爾家電的蕭總。”
“蕭總?”
“對,蕭鴻青,今天這邊喪事的主事人。對了,老齊你不會還在馬路邊吧?”
從車窗向外探出頭,齊狩頓時垮了臉,嘴裏卻說道,“我已經走了,陸總就別管我了。”
掛了手機,瞪著車窗外暮色裏亮著燈的茶莊,齊狩揮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真傻!”
過來的一路就顧上曲意奉承小陸總了,稀裏糊塗,竟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
扭頭看看外牆邊高大的木製水車悠然轉動著的釣客食府,抬手又給了自己一嘴巴。
這一巴掌打重了,把頭打的向一邊猛的甩動著,驟然眼裏看到了不遠處停著的熟悉的棗紅色迷你。
黯然中又興起了好奇,翻看著手機通訊錄,找到了也是在做家電生意的朋友,電話撥過去,人還在外地出差,拉了幾句閑話,話頭切到了蕭鴻青身上。
把自己的遭遇說給了朋友聽,自是不會提到周蜜的名字,隻說是蕭鴻青誤會了自己跟蹤他妹妹。
朋友也是知道齊狩風流成性,對他的話的隻當是掩過飾非的門麵話,腦回路大開,順著齊狩往日的做派一番猜測,連呼,佩服!佩服!直接點名道姓的說,齊狩你小子有膽!竟敢跑去騷擾歐陽靜,佩服,佩服,我這就給你定個花圈。
齊狩忙解釋和歐陽靜無關。
朋友已是將信將疑,打著趣勸著齊狩;沾花惹草別去招惹和蕭家相關的女孩子,蕭家老大護短在圈裏都是出了名的,就這還比不上蕭家的老三狠,前幾年為個和他們蕭家有關的女孩子受了委屈,找上了門,硬是用穿著包鋼板的勞保皮鞋把好幾個人的腿都踢斷了,既然今天沒出事,以後這樣的狠人,你齊狩就別去招惹了。
朋友好意的勸告,沒起到正麵的效用,反而激發出齊狩更大的好奇。
順著朋友無意間提起的歐陽靜這個名字,齊狩又把電話打給交際廣泛的朋友們打聽著。
越是了解,齊狩越是受打擊。
最後兩個接聽電話的朋友報出所在的地方,就是隔壁巷道裏的小樓裏,對於能夠來吊唁歐陽老先生,言語間留露的竟然有著幾許興奮。
煩躁的把手機向前丟出去,碰在了擋風玻璃上,落下了,掉在儀表盤上。
勾引副總的周蜜高高在上,嫁為人妻的周蜜無權騷擾。
離了婚,丟了職的周蜜,依舊被人嗬護著,高懸在天上!
多年來驕傲的自以為人中才俊的齊狩,被打擊的心中滿是自卑情緒。
濃鬱的暮色裏,棗紅色的迷你車燈閃了閃,映在了齊狩眼裏,灰蒙蒙的心也閃了閃光。
周蜜,謝瑩,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上了車,迷你閃著轉向燈,將要離去。
完全就是無意識的習慣行為,齊狩擰動鑰匙啟動了車子。
“毛子哥不濟事,這事就交給你們了!”
痞賴的話語聲很是耳熟,特色突出的光頭反射著燈光,分外醒目,帶著疤痕的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
毛子嬉笑著站的遠遠的看著閃爍著轉向燈就要啟動的轎車。
一個臉上尚且帶著稚氣的青年人站在車前,彎腰將雙手壓在打著了火的車頭上,歪著頭,一對細長的眸子滿是蔑視的盯著車內的齊狩。
一旁有人掀起豪車的車後箱蓋子,取出來棒球棍,分給了夥伴,圍了過來。
“啊呀!”齊狩驚呼出聲。他已經認出來圍著車子的是些什麽人。
穿著警服的胡峰他不怕,因為知道胡峰雖在強力機關供職,卻也受著職業規則的限製。
敢於硬頂壯漢蕭鴻青,是看出來對方有著一定的社會地位,做事不然會有著顧忌。
咬牙不向光頭毛子他們屈服,也是看出一幫人都是三四十歲,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犯渾也有個限度。
眼下車前攔著的小年輕,才最可怕!
家裏非富即貴,惹了禍,有娘老子擦屁股,左右不過是花錢而已。
齊狩全身的肌肉緊繃著,木然的強直坐著,手扶著方向盤,腦子完全是一片空白。
蕭鴻軒目送周蜜的車出了視線,回頭想和剛從身邊走過的毛子打個招呼,驀然發現身後幾個小家夥擺出了要幹仗的架勢。
一把曳過毛子問道;“怎麽回事?”
“這小子跟蹤周蜜,才被大哥警告了,還膽大的在這等著,剛剛想要跟蹤周蜜離開,我過來想攔住他,幾個小哥們知道了搶到了前麵。”
“哦!”蕭鴻軒揉著鼻子,“等等,都等等!”
說著話走過去拉開了車門坐進車裏。
“你是齊狩!”
“嗯,蕭鴻軒你想怎麽辦?”
“你認識我?”蕭鴻軒歪著頭看著雖然受了驚嚇有些無措,依舊顯得很有教養,有些儒雅的陌生中年男子。
齊狩衝口說道;“我和小陸總在一起的時候見過你一次。”
竟是莫名的隱藏了自己是隨著言國平送謝瑩時遇到蕭鴻軒的實情。
“是小陸安排你跟蹤周蜜的?”蕭鴻軒的臉色很難看。
“和小陸總沒有關係。”
“哦!”蕭鴻軒緊盯著齊狩蒼白的臉。
“是我自己想接近周蜜。”頓了頓,齊狩咬了咬牙,堅定的說道;“完全是我個人的行為。”
“為什麽?”
齊狩側過臉,迎向蕭鴻軒逼視的目光,“我喜歡周蜜。”
驟然間蕭鴻軒的肩頭動了,齊狩下意識的向後躲著,‘嘭’的一聲,頭撞在了車窗上。
“好!”蕭鴻軒抬起手卻不是要揮拳打過來,用力鼓了倆下掌,收起了左手,右手挑起大拇指,衝齊狩晃動著。
笑著說道;“有眼光!”
腦袋撞得暈乎乎的,齊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木木的諂笑著。
“周蜜確實是個好女人,值得去喜歡。”蕭鴻軒嘴裏念叨著,滿麵帶笑衝齊狩不住地點著頭。
齊狩臉上的肌肉總算是鬆弛下來,露出的笑不再是比哭還難看的樣子。
“似乎你沒權利喜歡周蜜喲!?”蕭鴻軒的語調一轉,透著促狹味。
“我隨時都能辦離婚手續,我的婚姻早就死亡了,隻不過為了孩子暫時保留著。”
“我指的不單單是你有妻子兒子,周蜜也是有著女兒和丈夫。”
“你難道不知道嗎,周蜜已經離婚了!她是自由的。”
蕭鴻軒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冷的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托朋友查出來的。”過於的緊張後的鬆弛,接著又是緊張,再鬆弛下來,齊狩的觀察能力大為退化,竟然沒有覺察到蕭鴻軒身上泛起的怒氣。
周蜜覺得被跟蹤的一段時間裏,每天都和蕭鴻軒要見麵,後來下午的時候蕭鴻軒有意的送周蜜到家才離開。
胡峰查出齊狩在跟蹤周蜜,比起蕭鴻青極為的在意著周蜜的安全,蕭鴻軒更多的還是好奇。
上車和齊狩當麵交談前,還真沒有對齊狩有什麽成見,知道齊狩並不是受了陸清緋的指使,隻是單純的喜歡著周蜜,還為齊狩老大的年紀象青澀的小年輕搞暗戀感到可樂。
但齊狩竟然私下調查周蜜,觸到了周密的隱私,蕭鴻軒是萬萬接受不了。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私自調查別人的隱私就不對了!”擺手示意齊狩不要解釋,蕭鴻軒繼續說道;
“周蜜隻是和丈夫起了點誤會,兩人一時情緒過激,辦了離婚手續,真對周密好,就應該勸和不勸離,而你,卻瞅著空子打起了破壞周蜜婚姻主意,這樣很不好。”
“我,,,,”
“你不用多解釋了,作為成年人,大家都明白,行為遠比語言更有說服力。
你自己的婚姻出了問題,不想法子挽救,也不徹底結束了,很不負責的放任不管,就是你現在的真實狀況。”
“我,,,,,”齊狩急於解釋,蕭鴻軒卻根本無心聽他說話。
“最可惡的是你越線了,一個孤身女子覺察到被人跟蹤時的恐慌心情你知道嗎?
哼!說什麽你喜歡周蜜?讓她受到驚嚇就是你喜歡她的方式嗎?”
冷著臉拉開車門下了車,蕭鴻軒揮手叫一直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們都回去繼續喝酒吃燒烤。
彎下了腰敲開車窗,死死的盯著齊狩;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事結束了。”
齊狩聽出短短幾個字的話含著的深層意思,陡然升起股命運被別人隨意擺布的屈辱悲憤情緒,脫口說道;
“我是不會放棄周蜜的。”
蕭鴻軒一愣,從這些天來和周密頻繁的接觸中,他明顯的能感受的周蜜對謝曉軍的濃烈感情,周蜜也從未提起過齊狩這個人。
對於齊狩表現出的堅決,實在是搞不明白,是什麽支持著他倔強的暗戀著周蜜。
不明白也隻是影響了蕭鴻軒稍稍晚了片刻發怒。
齊狩看著蕭鴻軒慢慢站直了,轉到了車頭前,使勁的拍了幾下手掌。
往回走到半路的一群年輕人,呼呼啦啦就又跑了回來。
“把車砸了,人轟走。”
發怒後的蕭鴻軒,言語格外的簡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