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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君子以直報怨

  迎來送往付雲河的次數多了,就連機敏的曹秀秀也難免變得有些麻木。


  在機場停車場裏交錯進出的車輛間專注的開著車,絲毫也沒察覺到後座上的付雲河神情一瞬三變。


  車上了機場通往市區的高速路,曹秀秀才開始斷斷續續向付雲河打聽著此次海南之行的收獲。


  便是曹秀秀提了問,也沒用心聽付雲河答複的是什麽,海南那邊具體的情況,方才在機場停車場等候付雲河的時間裏,曹秀秀直接和弟弟曹斌電話連線,又和納蘭和蕭鴻軒都通了話,比起才從海南歸來的付雲河,來接機的曹秀秀還要更為了解海南島上的事情。


  曹秀秀直接把車開到了景園小區謝瑩家樓下。


  白安東這些天一直住在景園小區。


  家門鑰匙是從蕭鴻軒手裏要來的,剛開始,他一個人住進來,隨同的趙秘書和司機老賀,曾提出反對意見,見白安東態度堅決,便要求同住進謝穎家裏,卻也被白安東拒絕。


  白安東不願有外人進入這個家,不想衝淡了家的氛圍。


  而且,為了不因自己的入住引起騷動,將他的號牌醒目的奧迪轎車隻用做上班後的公務,每日上下班都讓老賀開著蕭鴻軒留在樓下的銀色捷達轎車。


  趙秘書和司機老賀就近住在了隔壁紡織廠招待所,不放心白安東居住安全,私下聯係了付雲河,暗中加大了景園小區治安巡邏密度。


  入夜後連續在謝瑩家樓下遇到中心醫院保衛幹事大王和重新調回分局刑警隊就任隊長的胡峰,才知道白安東默默接受了子女們托付好友看護獨居在家的長輩的心意。


  再後來,趙秘書和司機老賀也加入其中,由胡峰開來塗著公安標誌的麵包車,停在樓下,一來起到震懾作用,二來當做移動的崗亭,四個人兩班倒著守在樓下。


  元旦小長假結束,姚煙霞回來後,便也住了進來,這樣家裏就有了個能和白安東說說話的小輩。


  一老一少坐在餐桌邊,吃著倆人合夥做的晚餐。


  趁著姚煙霞去打飯的空隙,白安東躡手躡腳從櫃子取出酒瓶,剛要給喝了大半的酒杯添滿。


  “咳咳!咳咳!”


  身後響起姚煙霞帶著怒氣的咳嗽聲。


  “嘭”


  姚煙霞重重將米飯碗墩在白安東麵前,一把奪過白安東還妄想藏到身後的酒瓶,“白伯伯,昨晚你晚睡,我都已經包庇您一次了,今天偷喝酒,我可一定要跟靜靜姐報告。”


  白安東恬著臉笑道;“酒瓶蓋都沒打開呢,算不得偷喝酒。


  再說了,昨晚上就是稍稍晚了半個小時,你也知道,看資料差那麽一點沒看完,回頭再翻出來,思路接不上,就耽擱時間更多了。”


  視線隨著姚煙霞手裏的酒瓶轉著,心有不甘,輕哼一聲;

  “哼!我對在家裏的待遇很是有些意見!”


  白安東關於待遇的意見早就說了N多遍,姚煙霞都聽出免疫力來了。


  怪誰呢!?反正不怪自己。


  比起妻子住在這個家裏,有專業醫護歐陽靜看護,有懷孕在家的好學生謝瑩陪伴,最重要的是,蕭鴻軒啥也不幹,每日裏就在家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提供一日三餐。


  輪到自己,吃了一星期曹秀秀安排釣客食府送來的飯食,倒是精致,隻是吃不出家的味道和氣氛。


  好不容易回來了個晚輩,偏偏是最不善下廚的姚煙霞,翻來覆去就一道青筍炒臘肉的招牌硬菜。


  酒是多喝不了了,白安東往白米飯上加了條臘肉,筷子一揮,大口吞進嘴裏。


  姚煙霞滿是歉意的說道;


  “我以後一定和納蘭老師好好學做幾道菜,伯伯,再堅持一天。”


  姚煙霞麵露喜色,搖晃著伸出食指的右手。


  “伯母和靜靜姐明天中午就回來了。靜靜姐的廚藝是和三哥學的,比我可是強的太多了。”


  白安東抬頭招呼姚煙霞坐下吃飯,隨和的說道;


  “我家鄉也是在大山裏,也有做臘肉的習俗,小時候能夠吃上口臘肉,就是過了個好年。


  天天有臘肉炒青筍下白米飯,很不錯了!”


  門鈴聲響,姚煙霞放下碗筷去開了大門。


  這個時間點登門的客人不用看,都知道是剛從海南回來的付雲河。


  白安東將碗底剩下的兩口飯兩下子劃拉進肚,抽出紙巾擦了嘴,起身進了客廳。


  “小付回來了,吃飯了嗎!?”隨和的和走進屋來的付雲河打著招呼。


  裝了一肚子生猛海鮮,付雲河對臘肉實在是沒有興趣,“我不餓,白書記才吃飯!?您吃您的,我坐著等會。”


  “我也正好吃完飯,走,坐書房裏喝杯茶。”


  曹秀秀進了屋,隻是微微衝白安東點頭致意,就熟絡的掛好了外套,攔著飯吃了一半的姚煙霞,繼續吃飯,去廚房開火燒水煮茶。


  燒好了茶,送進書房,曹秀秀隨手關嚴書房的門,走進餐廳反手連餐廳的推拉門也關的嚴嚴實實,取了剛才隨手用熱水加熱的兩罐杏仁露,遞給姚煙霞一罐,坐在餐桌邊含著吸管,慢慢喝著。


  隔了兩重門隱約傳來白安東嗬斥聲,姚煙霞和曹秀秀抬頭衝著對方同時露出了個無趣的表情。


  老白在這家裏的脾氣真大!


  白天藍天薄雲,陽光和曦,入了夜,寒氣隨著暮色層層的落下。


  一陣西風卷過,牛家村中塌了半邊,一棟無人居住的老宅,亂石瓦礫上枯黃的荒草,舞動的出奇。


  “嘩啦!”


  大長圍巾把頭包的緊緊的牛村長,頂著大半人高的荒草哆哆嗦嗦扒開了草叢,視線越過坍塌的院牆,在快速移動著,確定了村中漆黑的巷道隻有風吹過的嗚咽聲,弓著腰,一路疾行到了隔著三戶人家的青磚後牆邊,踏著頂在牆角的青石條,眨眼間翻過了圍牆。


  滑落在院子裏,蹲在牆角陰影裏,屏著呼吸豎著耳朵,靜靜的聽著熄了燈的屋裏。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摸到窗邊,“噠噠,噠噠噠!”輕敲著窗欞。


  蒙著層黑布的手電筒照出一團散亂的光暈,隨著光暈的移動,淅淅索索的腳步聲到了屋門邊,牛村長在門開的一瞬間,矯捷的如遊魚入水,一晃邊進了屋,房門在身後無聲的緊閉了起來。


  “快上炕暖暖!”屋裏響起女人關切的低語聲。


  一陣細碎聲響後,“別慌,喝點熱水。”


  老婆手裏手電微光照射下的牛村長,靠牆坐在熱炕上,一手捏著夾著油潑辣子的饅頭,一手接過老婆遞過來的水杯。


  一口熱水入口,兩道青鼻淌過了嘴唇。


  牛村長顧不得擦鼻涕,一口咬在白麵饅頭上。


  紅的辣油,青色的粘鼻涕,白花花的饅頭,翻卷著一起進了嘴裏。


  手電微光後,牛村長老婆的臉上立時淚水滂沱。


  “這年咋過呀!”哀切的聲音迅疾被一隻大手捂住。


  “小聲點!”隨著牛村長低啞的話聲,手電關閉,屋裏沉入濃濃的黑暗。


  好心後生給四鄉八村孤寡老人送新年新衣已經有好幾年了。


  今年的新衣格外的喜慶,也是格外的用心,來了裁縫,每村每鄉給沒個老人細細的量了尺寸。


  所有老人,團花緞麵的唐裝棉衣,黑布的長褲,一人一身。


  裁縫沒進牛家村。


  許是去年才量過尺寸,今年省了。村裏養老院的老人們互相開解著。


  送新衣的車沒進牛家村。


  好飯不怕晚!村裏養老院的老人們努力保持著鎮定。


  送新衣的麵包車剛離開隔壁村,就傳來了消息,送過了隔壁村,今年新衣就全部送完了。


  倒是今年會多出每人一雙定製的軟牛氣棉靴子,還在從廠家運來的路上。


  望眼欲穿,轉而失望透頂,進而心生不滿,終於滿懷怒火的牛家村養老院的老人們,隔日攔下了印著鴻居公司醒目標誌的白色麵包車。


  車上嗤笑的司機,簡單生冷的答複,“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曾讀過私塾的老人,聽得懂,前些日子還天天進進出出自己村子的白色麵包車上麵熟的後生說的話。


  心生羞怯的老人們卻不了解,捐贈和已經脫離了蕭鴻軒單獨分出來的鴻居公司沒有關係。


  更不會知道,事後仔細追查事情發生時,整個牛家村中所有人作為的曹秀秀很生氣。


  鴻居公司這邊的現場負責人,馮紅軍有太多的疏漏,悄悄做的事,被張羅的全村都知道。


  曹秀秀氣憤的是,整個過程就沒有一個牛家村的村民上門提醒馮紅軍。


  其中被照顧數年的養老院裏的老人,尤其讓曹秀秀震怒,不思這些年來蕭鴻軒納蘭小黑子,熱著心腸的奉獻,冷眼旁觀也就罷了,村長一聲吆喝,竟然加入了村子兩頭堵路的隊伍。


  “君子以直報怨!”


  這就是曹秀秀讓公司司機帶給老人們的話潛藏的意思!

  不是一身新衣,一雙新靴子!


  隨時無償返修的屋舍,陡暖炸寒時節噓寒問暖,年複一年,隨著今年缺失的新衣新靴子,一樣都不會在有了。


  找到村長要了輛農用三輪,結伴去了鴻居公司新搬的駐地。


  老人們討個說法的話沒說幾句,就被聞訊圍攏的人潮,潑水似的嘲諷羞臊的落荒而逃。


  羞惱的老人們回了村,便找了禍害源頭,牛村長。


  都是同宗同族的老輩,牛村長打不得罵不得,委曲求全也沒路子。


  屋漏偏逢連陰雨。


  村裏的空院租給鴻居公司收上的租金,隨著鴻居公司徹底搬遷,由鄉長段彬監督著,退回給了鴻居公司。


  損失了到手的租金,還要修複坍塌的門樓,大門。


  再要招租,有了鴻居公司這件事,牛家村蠻橫不講理的名聲早就傳的山響。


  新租客找不來,原來在牛家村落戶的租客倒是陸陸續續都搬了一空。


  新年將臨,村公賬空白一片,被鄰村養老院老人故意招搖新衣新靴子的刺激的發瘋的老人們天天堵門,討要新年新衣。


  牛村長恓惶躲藏的日子就此開始。。。。。


  午夜時,牛村長家烏黑的臥室裏竊竊私語的牛村長夫婦;


  燈火通明的村養老院,佝僂著身子,蠕動著缺牙癟了腮幫的嘴,互相埋怨的老人們。


  他們不知道,在南邊,千裏之外的海島上,映著漫天星輝的海邊,三個最好的夥伴,也正在為這件事激烈爭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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